顾眉生问顾钰墨:“我们多年前在兰陵苑里装的监控,现在还能用吗?”
顾钰墨点头,“可以啊,换个驱动程序就可以了。”
“那之前的那些记录还能找回来吗?”
“我试试,你等下。”顾钰墨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一旁,唐胥问她,“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顾眉生摇摇头,却对他和顾钰墨说:“我住院期间,顾礼墨和顾子墨来看过我。当时唐朦也在,我总觉得顾子墨看唐朦的眼神有些古怪。”
顾钰墨闻言,轻哼了一声,“他敢。”
唐胥却轻颔首,对顾眉生说:“我最近会多留意唐朦的出行和安全。”
一个小时后,顾钰墨打了个响指,“搞定。”
顾眉生走到他身边坐下,翻看兰陵苑最近一年的监控记录。
顾钰墨忽然指着去年的一个视频,“那是不是婶婶?”
顾眉生沉默颔首。
是的,画面里的人正是张小曼。
时间:是顾眉生从英国回来前的一个月。
画面里,除了张小曼和董秀雅之外,还有栾晴晴。
客厅里,董秀雅对张小曼说:“栾晴晴是倾待的养女,你们之前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栾晴晴微笑伸出手,对张小曼说:“我能叫您一声曼姨吗?”
张小曼淡淡看着她,“今天,是你要见我?”
“是的。”
张小曼说:“你想见我,为什么要兜这样大的一个圈子?”
栾晴晴眸中有隐忍的恼意,“您大概不知道,您的宝贝女儿曾经对我做过什么吧?”
“初次见面,顾眉生就将我关在电梯里长达一个小时。后来,她又逼我吃了一碗味道古怪的荔枝羹。”栾晴晴说,“而她之所以这样对我,就是因为我曾经对你说了一些可能不大礼貌的话。”
张小曼沉默。
一旁,董秀雅说:“眉生这个孩子,特别护你。别人只要稍微对你有些不尊敬,她就会百倍奉还。你看看我的手。”
张小曼看了眼栾晴晴,“眉生脾气不好,让你受罪了吧。不好意思。”
“没关系。”栾晴晴微笑望着她,“顾眉生至少是个孝顺的人。就像我,我也是很爱我的爸爸的,可惜他现在……”
栾晴晴倏尔低下头,掩唇拭泪,神色伤悲。
董秀雅也显得很难过,轻声安抚栾晴晴,“生死有命,这是我们人为无法控制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了。”
张小曼拿起桌上的纸巾,递到栾晴晴面前。
栾晴晴双眸含泪,“谢谢。”她转身,从包里取出一本日记本,递到张小曼面前,“这是我爸爸年轻时写过的文字,我想,你大约是想要看一看的。而且,我相信我爸爸也希望这些文字都能被你知道。”
“曼姨,我爸爸真的是很爱你的。”
张小曼没想到会有这样一本日记。她望着那深红色封面的厚厚笔记本,忽然莫名地心生出一丝胆怯,摆手,“不,还是你自己好好收藏吧。”
她偏头痛发作,仓惶间起身,一心只想要离开这个令她觉得透不过气的屋子。
栾晴晴看着她慌张想逃,眸光猝然凝结成了最寒凉的冰霜,她翻开日记本,轻声念了起来:
“离开荣城的第一年,生活像是一张支离破碎的少女容颜,满目苍夷间,却又能依稀看到往昔那些美好似锦的影子。我在回忆里度日,脑中幻想着:终有一日,我们总会再见。仿佛只有如此想着,日子才会变得容易挨一些。”
“我想赚钱,靠自己的劳力赚钱。小曼,这是我人生里第一次搬砖头。原来,砖头不是一块块搬的。他们会把一车的砖头让你用双肩扛着,一步步,挪向建筑工地。那段路真是漫长,就像这日复一日,总见不到你的时光。”
“工地发生了意外,一根钢管从17层的高楼上砸在了我的肩上。那些鲜血流出我体内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少年时的某一天,我打篮球受了伤,你伏在我肩头,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用自己的围巾为我包扎伤口。那天,我第一次亲到了你的嘴。那一刻的甜,我至今仍能清晰回忆。”
张小曼站在门口,泪水早已经布满眼眶。她转身看着栾晴晴,语气间竟染上了一丝恳求,“不要再念了。”
栾晴晴看着她,说:“知道我爸爸这些年为了吃了那么多的苦,你还能心安理得地过现在的日子吗?”
张小曼不能。所以她自暴自弃,用尽一切办法惩罚自己。
唐胥的书房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唐朦看向顾眉生,发现她看似平静的蓝眸间,早已经潮湿一片。
顾钰墨轻揽了顾眉生的肩,故作轻松地安慰她:“没事的,婶婶现在好很多了。有你在她身边,她心中的苦就不会显得那么苦了。”
顾眉生抬眸看他,唇角上扬,她是想笑的。偏偏,泪水被那抹笑意牵动,落在她晓色霁月般的容颜上,碎成了晶莹的珠帘。
唐胥倚在书房门口,痴痴望着她。
栾倾待对张小曼经年深邃难忘的爱,他懂;但顾鸿华对张小曼占有自私的爱,他也懂。
因为都懂,所以他也能明白:顾眉生夹在父母的这段情感纠葛之中,是多么地为难和处境尴尬。
他无声走到二楼客厅,给栾亦然发了短信,“请来我家中接眉生。”
晚上10:00,顾眉生从唐家别墅出来,一眼就看到路灯下,靠在车窗旁,单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电话的栾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