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敢?大丈夫当建功立业!”翻译小哥一攥拳头,说得慷慨激昂。
“此去九死一生!你,可怕了?”程凛之前没与他接触过,生怕他是一时冲动,万一到时候后悔,可就大事不妙。
“卑职不怕!”那人昂首挺胸,又道:“大丈夫立天地之间,求的就是忠义孝道!卑职一诺,无怨无悔!”
“好汉子!你叫什么?”镇北将军才沉声问道。
“卑职柳成!”
“好,柳成,事成之后,本将军替你请功!附耳过来……”
☆、78|第七十八章误打误撞,勇者无敌(八)
青桐主城,听起来根本就不像北辽的城名,事实如此,曾经这是大周的城池,十五年前,战火纷纷,城池易主。
平旦之时,天色昏暗,根本看不出此刻应该黎明破晓。南门处的守兵,抱着枪杆子,头一顿一顿,打着瞌睡,破晓正是人最困最乏的时候。
“开门,开门,我有要事禀告天可汗!快,快……”这平静被城门外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打破,守城的士兵揉揉眼睛,没搭理外面的人。你谁啊?你说开门就开门,你说要见天可汗就放你进去,你当自己是各部的首领吗?
“快……快……”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守城士卒有个警醒的,生怕万一真的有事,便揉揉眼睛,伸个懒腰,转身上了城头,眯着眼睛往下看。
城门外,一名科尔金部落的同胞晕倒在地,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可看那布料款式,真是部落老爷们的常见穿着。那士卒心知只怕真出了大事,赶紧招呼人开了小门去外面察看。
城主邸,已经被临时征用,暂时当做天可汗的行宫。
耶律头发花白,六十多岁的可汗,在辽国历史上并不多见,非是这一族短命,而是这一族的皇位通常伴随的是杀戮与亲情的泯灭,草原人崇拜狼,耶律一族尤甚。
二月飞雪,牛羊冻死,草原资源的日益减少,已经很多部落与牧民处于极度惊慌的状态了。此次大兵南下,也是耶律权衡之下的选择。大周积弱,能挑起大梁的武将只有一位--左大将军,剩下的人,老可汗撇撇嘴,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更何况周的小皇帝今年还未正式成人。
老可汗心中是渴望速战速决的,粮草是个大问题。大辽是游牧民族,能凑齐二十万大军俩个月的供给,已经快到极限了。辽说是个国家,其实更像个多部落联盟,天可汗是当之无愧的盟主。可盟主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从附庸部落中凑到的粮草。
人老了,觉少。东方破晓之时,老可汗便穿了衣服,看着军用地图,仔细研究着。哲将军五万人居然在雁门关撞得头破血流,甚至连哲氏父子都先后被敌人斩杀。士气可鼓不可泄,下一步势必要一鼓作气把雁门关攻下来才是真的。再这么耗下去,情况只会越发不利。
“报,可汗!贝伦镇被袭击了,有将士拼死赶来报信,说是……”帐幕亲卫说到此处,头压得低低,生怕自己犯了老可汗的忌讳。
“说!”可汗虽老,余威尚在。
那人吓得一哆嗦,吞了口唾液,才小声回禀道:“说是大王子联合外人,毁了贝伦城。”
“岂有此理!竟敢挑拨皇家的父子亲情!把那人带上来,朕要亲自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老可汗震怒不已。他有黑历史,最怕自己落得和父兄一样的下场,平时最最忌讳的便是篡权夺位。可他还要做足姿态,兄友弟恭,父慈子爱,一家其乐融融。
还没等这位幕僚亲卫下去,就见另一位进门禀报:“报,可汗!有人谎称库伦镇昨夜被袭击,一口诬蔑大王子勾结外人……”
“够了!把人一起给带上来!”老可汗闻听,额头青筋直蹦,怒吼一声,阻止了来人的话。
“遵命!”俩慕账亲卫躬身退下。
半响后。
“参见天可汗!您……您可要给我们贝伦镇的勇士们报仇雪恨啊!”贝伦的幸存者一心一意只想揭发大王子的恶行,为镇中同袍兄弟报仇,见到天可汗时,嚎啕大哭,伏地不起。
“属下库伦百夫长哈隼,参见天可汗!”他见身畔贝伦士兵哭得厉害,不由悲从中来,跟着抽噎起来:“卑职有负天可汗,库伦……库伦被毁,全镇已成废墟……”说到此处,库伦这位幸存下来的百夫长竟再也说不下去。
老可汗目光依旧如草原上的雄鹰般锐利,可他在这俩位士卒身上找不出一点点虚假的感情。一个脸上全是擦伤,被烟熏得黑如锅底,身上破破烂烂,血迹斑斑,另一个双臂用破布勉强包扎起来,都是死里逃生的模样。
“你先说,把当时的情况,详详细细说给朕听!”耶律脾气暴躁,疑心不小,可处事多年有分寸,尤其是勾结外人要谋反的事,他怎么可能只听一面之词。就算现在调查,也要细细问来才是。老可汗一指百夫长,示意他先说。
那百夫长抽噎了几声,缓了缓情绪,才把事情娓娓道来。
“……他们诈开了库伦的镇门,就开始进攻!卑职愚钝,却……却也听懂了他们中间大部分人说的是党项语。我们……我们不配自称草原上的雄鹰,真是……”库伦的百夫长说得捶胸顿足,声泪俱下。
“那你如何存活下来的?”耶律老家伙心存疑惑,打断了对方的叙述,问道。
“卑职……”百夫长羞愧难当,黑黝黝的脸涨得通红,红到了耳朵尖:“卑职当时……当时被砍翻在地,侥幸捡了条命来。那伙人以为我们都死了,便开始纵火烧镇,一边点火,一边说的。”说罢,那人惭愧不已,深深的地下头去,什么叫砍翻在地,侥幸捡了条命,在明眼人眼中分明就是这货怕死,借机装死才得以幸存的。百夫长说完这话,都能感受到在场众人的鄙视眼光,头压得更低,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儿就麻利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你懂党项语?”耶律老可汗冷不丁问道。
“卑职,不懂。”那人头低着,因为羞愧难当,声音小了许多。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大王子?”几十年的执政经验,老家伙怎么可能是盏省油的灯,一下子抓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他们临撤走之前,有个人对个贵族打扮的人用的是辽语交谈的。不幸中的万幸,才让卑职知晓。”百夫长颤巍巍回应道。
“报!启禀可汗,南门外来了一个科尔金部落的使者,他突破了重重追杀,刚刚晕倒在城外。这是他晕倒之前,非要转交给您的。”第一个进来的慕账亲兵进门来,恭恭敬敬跪倒在地,呈给老可汗一个小竹筒。那竹筒外面完全被血侵染,变成了黑红颜色。
老可汗拔开塞子,磕出卷得好好的信笺,只是大概是密封不严的关系,那信笺一角已经染了血迹。展开不过巴掌大的信笺,老可汗却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候,最后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最终无力的摆摆手道:“先将这俩位勇士带下去休息吧。朕……想自己静静,你们也下去吧。”
信笺之上,科尔金部落首领的图腾印如假包换,字迹……亦毫无问题。信中言之确确,称贝尔切来人游说科尔金,要拥立大王子。贝尔切,唉,那不正是自己第一任妻子的娘家部落嘛……
再联想出征之前,大王子拍着胸部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会暂替朕管好大都,原来……是这么个管好吗?你已经急不可耐,非要夺朕的权力了吗?
不不不,朕要再问个清楚明白。
“来人,去看看科尔金的使者醒过来没有?”兀术不会这样的,他是个好孩子,老可汗心底存了一丁点的奢望,盼望着一切都是假的,骗人的。
不多时,脸色惨白的科尔金使者被带了老可汗面前。那人瘦弱,不像草原人,倒有几分辖下汉人的模样,斯斯文文,年纪不大。
“你叫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怒自威的天可汗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切些,笑得都有些不自然。
“呜呜呜,天可汗,您要替我家主人报仇啊!”来人见了北辽最高权力者当时五体投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老汗王的问题一个没答。
“到底怎么回事?”耶律瞪大了老眼,怒喝道。不愧是一国之主,气势惊人,顿时震撼住了对方。
那人吸溜了下鼻子,用衣袖抹抹脸,才抽噎着道:“天可汗,奴才是科尔金部的,我们一行二十人追随着主人连夜往这边要送信。路上,呜呜,被人追杀,主人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那信笺送到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