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程白跟她的确有阵子没见了,在听见“小绿茶”三个字时,她微微皱了眉。等她说完,过了有好一会儿,才道:“是公司里有这种传闻吗?”

“还用得着传闻?”伍琴不以为意,“年轻漂亮,才毕业没多久,不靠睡上位还能靠什么?靠才华吗?”

“……”

程白不接话了。

伍琴这才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连忙抬头补了一句:“当然你除外!可像程儿你这样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哪儿那么容易找啊。”

“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程白笑了一下,“谁刚出来工作的时候不是愣头青呢?那时候咱们也未必聪明到哪里去。总归你们老总也没一下把她提成总监的意思,那就是还认可你能力,你别为这事儿上火。”

“行啦行啦,就知道你会安慰人!”

伍琴听她这话,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展颜一笑。

当年宿舍里,程白的性情就是最好的。

不急不躁,冷静克制,遇到事情永远有备选的解决方法。你激她她不生气,你骂她她也不动怒,脑子转得还比别人快上几圈,更不用说长得好看,家境还好了。

当年多少人追她啊?

宿舍门缝里总是插满了塞进来的情书。

可真嫉妒死个人。

直到毕业后一年多,听说程白父亲做生意出了问题,跟人打官司,结果公司破产,家业倒闭,程白终于不再是什么白富美了,所有人的嫉妒这才得到了几分平衡。

甚至有些可怜起她来。

因为这桩官司,是程白自己打的,可最后输了。

过没半年,母亲就与父亲离了婚,跟人去了国外;父亲则在病痛中离开人世,到死也没拿回本来属于自己的公司。

没人知道那两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那时候所有人都还在为自己的前途奔忙,谁也没有停下来的资格,更没有能够帮助谁的能力。所以即便知道,也不过只能送去几句无用的宽慰。

等忽然有一天,她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已经是个知名律师了。

校友群里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千万别觉得自己苦,要觉得自己苦了就看看程白。日子这么难不也熬过去了没上吊吗?老老实实搬砖吧,总有一天会好的。

所有朋友都十分默契地从来不问程白那段时间的事,程白自己也从来不提。

更不用说现在了。

年初那件事伍琴也有所耳闻,只觉得不比程白家里那件事小,便避开了这话题。

两人点完了菜。

等菜的时候,伍琴就跟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工作里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都给程白讲了一遍。

保险公司里什么事都能遇到。

最多的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骗保方式。

“说起来都要笑死。”

“前阵我们公司遇到个老东西,太极品了,前年在我们这里买了交强险,今年起重机出了事,来找公司。结果调查下来,是他自己在起重机上动了手脚。”

“公司当然不给赔啊。”

“理赔那边出了拒赔通知,他就来我们公司哭上了,穿得也土,跟桥下老乞丐差不多。死活说自己动了手脚,但还没来得及做就出事了。还卖惨。”

“你知道说什么吗?”

“说自己儿子在医院里躺着,等这笔钱做手术呢。”

伍琴说着,已经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神情,端了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嘲道:“在保险公司做久了,真是什么无赖老流氓都能碰上!”

程白手指搭在杯沿上,指尖顿了顿。

她唇线微抿,抬眸注视着伍琴,看似不经意地问她:“你今天加班,就是因为这事儿吗?”

“是啊。理赔那边烦了他闹事,问我有没有办法解决,想看看能不能找合作的律所告他。”伍琴撇了撇嘴,“再加上那小绿茶在老总那边显能耐,这事儿我要解决不了,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那万一这个人没撒谎呢?”

程白垂眸,声音依旧平淡。

伍琴摇头:“那不可能,这种事见得太多了。说什么儿子躺医院里等着钱做手术,缺钱不知道先找人借吗?再说就算他不骗保,这事儿也没办法赔他。他买的是交强险,得是机动车交通事故我们才赔。他一台起重机,在工地上出的事,压根儿没在这范畴。”

《保险法》就这么定的,交通事故,首先你得发生在交通道路上,建筑工地怎么能算是“道路”呢?

程白听了便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换了别的话题。

大约是最近工作压力大、不顺心的原因,伍琴总是在抱怨,程白便安静地在一旁坐着,听着她说话,偶尔宽慰两句。

酒喝了两杯,脸便跟着烫了几分。

但程白也不知为什么,竟觉得上海的秋天比北京还要冷些,凉凉的空气撞在颊边、耳垂,便微微泛了红。

餐厅里挺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