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老爷子院长简单交流两句,抬起脸,看向靠在最边被忽略的简嘉。
程程被吓到了,陈清焰想,他黑眼睛沉沉望着她,女孩子一脸犯错而局促的表情,让他心底最深处,酸软得一塌糊涂。
陈清焰甚至觉得,她在这里,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而简嘉,脑子还是懵的,她心跳到现在都没办法平复,两人目光对上,她迅速低头,摸向自己的包胡乱抠着。
“影响日后手术吗?”老爷子忽然发话,他最关心这个。
孙子的手,才是命根子。上次说是调他去附院,搞得一群人来劝,不从别的入手,就从病患的角度挽留,老爷子给了面子,但每每见陈清焰是没有好脸色的。
“陈老,您放心。”科室大佬走钢丝似的喘口气,看看陈清焰,走过来,跟老爷子解释。
老爷子听不懂专业术语,要的是定论。
“是冲我来的,我的错,连累医院,回头我会写检讨。”陈清焰开口,丝毫不避讳这一点,众人又是一愣,院长皱眉,当着嘴角肌肉抽动老爷子的面倒没说什么。
这一场混乱,自然会有说法,陈清焰等人都散去,看到老爷子和简嘉似乎说了什么,但又被护士推走。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惹的祸。”陈清焰起身,不紧不慢地朝办公室走,他想揉揉简嘉的脑袋安慰安慰被吓坏的姑娘,但忍住了。
简嘉眼睛微红,因为她在遇到紧急事态时完全没有拿出合适的应对举措,只会添乱。
两人到办公室,陈清焰给她示意放片子的地儿,他需要休息,但想和她多呆一刻。
“路上注意安全,我不能开车送你。”陈清焰留心到时间,有些遗憾,“记得到家给我报下平安。”
简嘉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她拎起袋子,正要出门,后面陈清焰忽然又问:
“程程,为什么不告诉我吃虾过敏?”
简嘉没回头,轻声说:“不重要了。”
陈清焰摸了下额头,把铃兰抽出,塞到她手里:“你带回去,我想不起浇水。”
他受伤了,简嘉不愿意跟他拉扯,接过来,但走出门后,把铃兰放在了走廊的排椅上。
陈清焰在门口默默凝视她的背影,那束铃兰,在脑子里爆出一道白光。他的眼睛,又变得很黑很冷,夹杂惆怅。
随后,打电话给周涤非,让她换酒店,但隐去自己受伤的事,只说不能回去。
军属区大院那边,陈母接到消息后差点晕厥,带上小陶,直奔公寓,看到客厅里还在用功的儿子,一脸的泰然,只是身形更瘦削,独自坐那,像只孤独的野兽。
处在性冷淡没有任何生机的屋子里。
线条还是那么冰冷,简洁,花花草草死得差不多了。
陈清焰为了保存它们的尸体,不得不用杀虫剂,除去滋涨的生命,也就是说,这里,只有陈清焰一个活物。
真得需要个女人。陈母在扫视完一圈后,心想。
在回答过母亲琐碎而细密的轰炸式关心后,他继续翻医刊。
陈母把儿子从头到脚看了无数遍,还好,没有出现丝毫想象中的邋遢、颓废,陈清焰擅长收拾外表远甚于收拾内心。
她坐在沙发旁,摸儿子的耳朵:“清焰啊,妈想了,你这么年轻早着呢,要不,再去相亲试试?”
陈母不想提周涤非,她快恨死这个女人,神经兮兮像大院里的爬山虎似的,缠着儿子这堵墙不松爪子。
“妈,我没心情。”陈清焰头疼。
陈母立刻瞪他:“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打算娶姓周的进门!我告诉你,除非你爸妈死了,否则,她别想进我们陈家的门!”
陈清焰捏了下眉心,不想交流这个话题,说:“我没有打算娶她,相反,我会跟她断了,您放心了吗?”
说的陈母愣住,几秒后,趁机而上:“你跟妈说句实话,儿子,是不是心里还想着程程?唉,想着就去追啊,追不上黏她呀,我跟你说,小姑娘都心软,她不答应,你就一直黏一直黏。”
刚才,是似真似假的试探口风,陈母有意外之喜:不要周涤非,那赶紧把媳妇追回来。
两人轰轰烈烈热恋的那些年,陈家调查过,对方有精神方面疾病,丧父,就一个木讷呆板的妈,最关键,对方是陈清焰大伯资助的贫困生,陈家不可避免地在想周涤非完全是冲着钱来的。
如果是强强联姻,没什么好说的,但,这让陈家异常不悦:简直忘恩负义!
更何况,对方连最起码的健康都不能保证,居然还是个老烟鬼。
陈母是理解不了这种神秘性感,只考虑下一代。她承认,自己没年轻时那么开明包容了。
“您有空吗?陪我去看看大提琴,这两天我有空。”陈清焰不答反问,他合上医刊,上app,看自己卡上的财产数额。
陈清焰中学时爱敲架子鼓,一个大院,都被他的重金属风聒噪死,但这格外能引起陈母的共情,因为,她年轻时也是潮人,烫大波浪,穿喇叭裤,喜欢硬摇滚,最爱“枪炮与玫瑰”组合,结婚后,大小姐成将军家儿媳,自然要收敛,摇身一变,贤妻良母。
但骨子里,有一种old fashion。
“怎么,想学大提琴啊?”陈母精神一振,“对了,你上大学那会喜欢过one republic是不是?那里头的大提琴手挺帅一小伙,我记得。”
陈母能讲一口流利英语,说乐队名字时特意美式发音。
简嘉在胡桃里那段前奏,又回响起来,她纤长的小腿一伸,就伸他眼睛里去了……陈清焰却不愿跟母亲怀旧:“您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啊,关键要适合手型。”陈母有兴趣,抓起儿子那只好手啧啧称叹,但又立刻生气医闹的破事。
“我主要考虑品质。”陈清焰被她捏揉的不适,打断她。
“行啊,私人定制,意大利德国的一把琴几百万但我看不适合你,傻儿子,你初学,一万块够你的了。”陈母调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