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2 / 2)

对着电话发出了愤怒的声音,珍妮挂上了手机,寻找抱怨同盟地看向了玛丽——

而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玛丽耸了耸肩,拿出了自己的pda。

“所以,我们的招待会要把希斯放在哪个位置?”她公事公办地问道,“噢,还有,萨尔维,我们要请他吗?”

珍妮冲她发出低低的咆哮声,玛丽则不为所动。

“what,”她理直气壮地反问道,“别忘了,我们可是连赛义德.阿勒巴哈扬都请。”

“萨尔维当然和赛义德不一样。”珍妮心慌意乱地说,她明白玛丽所指的意思——其实从希斯的调侃里,她也多少能明白,虽然可能大多数人基于礼貌都没有言明,但看过《梦露》以后,可能全球人民都在怀疑萨尔维对她有感觉,而在好莱坞生活,近距离接触过萨尔维,对他有了解的人则可以肯定地这么说,而大部分人也许都以为这又是一次赛义德式的追逐,只是萨尔维挥霍的是自己的才华——

在玛丽挑眉的回应中,她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萨尔维——起码是有点喜欢。”

“那你更要请他来参加招待会了。”玛丽并不显得多诧异,而是耸了耸肩,理直气壮地说,“为什么不?如果萨尔维能接受你的婚姻的话,你们完全可以两情相悦,如果萨尔维不接受,你也可以相信他不会出去乱说。”

珍妮瞪着玛丽,持续地瞪着她,她不知道是该夸奖她的率直与坦然,还是对她的直线条给予白眼:问题就在于这一切并不是这么的简单——如果这一切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不过,当她想要反驳玛丽的时候,珍妮却赫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事情为什么不能这么简单呢?当她对萨尔维声明自己无意开始一段感情的时候,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当时她还没有对回家这个最终问题下决定,现在一切都有了变化,她也成为了自由人,玛丽的建议从逻辑上根本无可挑剔——说到底,为什么不呢?

“你应该走了,玛丽。”最终,她沉下脸蛮不讲理地下了逐客令,“去和尼古拉斯分手吧,祝你早日建筑起自己的幸福后宫。”

打发走了对她大翻白眼,同时不断提醒她要快点对男主角下决定的玛丽,珍妮握着手机,坐在飘窗上遥望着花园远处的悬崖,时不时地看看未激活的全黑屏幕,面对着悬崖日落的美景,却完全心不在焉,迟迟下不了决心——从理智上来说,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能拖了,如果她不想因为无稽的拖延症而错过希斯,那么现在最好就给萨尔维打个电话,问明白新片的题材,自己是否有兴趣出演,以及最重要的:萨尔维为什么不找大梦投资。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也需要她亲自沟通,让任何一个人为自己代言都不够尊重——总之,有一堆原因让她应该尽快打出这个电话,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回避什么,珍妮忽然发现,在近几年来,不知为什么,她对于感情事件的态度总是倾向于回避,而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即使已经下定决心留在这里,又没有了别的因素牵绊,电流也依然在,萨尔维也完全不是那种'以结婚为目的进行交往'的性格,她依然没有在决心留下以后对他展开攻势,追寻一段美好的相处,恰恰相反,意识到他对她的倾慕,反而让她相当回避联系萨尔维的可能——即使是粘人的赛义德,都没能让她从心底深处由衷地迸发出这样的冲动——

珍妮有种不好的感觉,她隐隐觉得,也许并不是萨尔维对她的好感造成这一切,也许是有别的原因,也许是她对萨尔维有好感这件事让她有回避的冲动,也许是他们对彼此都有好感,有发展一段感情的可能——这一点吓着了她——

“不论是哪一点,下一次心理咨询肯定都有话题了。“苦笑了起来,珍妮喃喃自语地说道,“我打赌,玛姬会喜欢这个点……“

摇了摇头,甩掉了这些无谓的、本能的冲动,珍妮以绝大的毅力拿起电话,瞪着它打开了屏幕,另一种挣扎的情绪浮现了出来——也许,在她和切萨雷决定假结婚之后,在今年的奥斯卡之后,她变得比以前更不愿意联系萨尔维了,她肯定他应该是看透了一切,而这令她在他跟前感到加倍的难堪,就像是在喜欢的男孩跟前出了丑——过分的self-consious会把这件事放大再放大,让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萨尔维,就像是对克里斯的同情一样,对于喜欢过或曾喜欢的男人,她真的很难去面对他们的同情,这会让她充分地意识到自己的孱弱和凄惨——

再次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些烦心的思绪都甩掉,珍妮屏住呼吸,飞快地按动了几个按钮,瞪着通话界面,直到对方显示接起,她才把电话放到了耳边。

“嗨,珍妮?”萨尔维的声音还带了一些睡意,你几乎能想象得到他揉眼睛的表情,带了点男孩气息的,拘谨的,青涩的。“好久不见。”

“嗨,萨尔维。”不知为什么,当这熟悉的声音传递进耳蜗时,这些负面的情绪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然而然的亲切感,与淡淡的思念——当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珍妮一直在想之后的戏码,他们有交谈,但几乎没有真正的交流,而这正是她最想念的部分——

她的声音柔和了下来,“确实是好久不见……”

☆、第三百三十三章 鹰翼低垂

“所以,你发现自己对感情生活的回避已经给你的生活和事业造成了影响,”玛姬喝了一口茶,总结地说道,“而你并不肯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吗?”

“嗯,而且我对这个问题感到很郁闷,”珍妮换了个姿势,把腿缩上了单人沙发,“如果是在我下决定之前,这么做是负责任的表示,但现在情况已经有了变化,但这种心态却还没消失——而且和克里斯的分手好像反而让它更为严重了,这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你忽然间意识到了你生活的世界是真实的,你做的一切真的会产生后果,你会伤害到别人,这一点让你很畏惧——和萨尔维的相处就是这样,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布满瓷器的店铺,你会很担心自己一挥手就带倒了什么,你知道——”

在玛姬这里做心理咨询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双方的信任感也的确逐渐建立了起来,珍妮发现心理咨询是这样的一种体验:在最开始没有建立信任的时候,透露一些自己的秘密就像是一个穷鬼在花钱时一样吝啬,但一旦信任关系建立起来,你真正确定对方不会出卖你的秘密牟利以后,那么那种倾诉的*真的就非常汹涌,就像是你忽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少事情可以倾诉,需要倾诉——在这个安静的、安全的树洞之前,还要有所保留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不过,她还是保留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对玛姬没有吐露只言片语,这也使得她们的咨询本身经常让珍妮有些焦虑,感觉没法戳到点子上,就像是现在,她很想和玛姬说说自己的感情史,让她分析一下她和前夫的婚姻是否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但因为时间上的不合理性,她没法在不编造的情况下说出来,而一个经过歪曲的经历,姑且不说玛姬是否能意识到的问题,就说咨询上的意义者也是完全无效的。

顿了一下,她还是没有用假设的语气和玛姬提起自己的从前,而是用下结论的语气给自己做了诊断,“也许是因为我还没下定决心开始进入一段感情生活,所以在此之前,我对另一个人有感觉,这让我潜意识地感到罪恶——这种罪恶并不是针对萨尔维,而是针对我自己,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不该做,不被允许做的事。”

“很好的自我分析,”玛姬有些调侃地笑了笑,等了一会,确认珍妮不再说下去了,这才开口地说道,“也很有意义——是的,所以在这一次和萨尔维联系,尤其是希斯的电话里点出了他意识到了你们的化学反应后,你的羞耻心就更强了,因为这对你来说,就像是你偷吃了一块饼干——这是你不该做的事,但你还是做了,而你发现,全球人民都认识到了这一点——”

珍妮失笑着点了点头,补充地说道,“当然也因为我做了一件我不感到骄傲的事。”

“而你同时还做了一件你不感到骄傲的事,你又偷吃了一片饼干,而你知道你不能指望萨尔维没发现。”玛姬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在这里要讨论的其实还是你和切萨雷的婚约。”

因为她很可能同时在给切萨雷做心理咨询,从双方的咨询中推理出原委的可能性很大——在这点上说谎也会让咨询完全失去意义,以及两人对玛姬的信任感,所以她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相关人员之一。

“我们之前已经谈论过这个话题了,”在珍妮期待的沉默中,玛姬和蔼地说,“事实上,你的选择铸就你的生活,他人是你的一面镜子,你对萨尔维的态度正是映照你自身的一面镜子,因为你们的有效交流实际上并不多,除了化学反应——从电影来看,的确存在,而且相当强烈以外,事实上你不能明确地知道萨尔维是怎么想的,所以你对于你们这份感情的所有态度都是你自身想法的投射。你对他感到心虚和逃避,因为你在上一段感情后意识到了自己伤害了克里斯,这是愧疚之情的投射。——当然你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但在那个阶段,你对他还不至于感到惭愧,一直到你安排了这段婚约以后,在奥斯卡上你开始回避和他的直接交流,现在你又对给他打电话踌躇不前——因为萨尔维和你恰好在人生的选择上形成了对照,你们一样都有比较充足的财富——”

珍妮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但更多的是爽快感,就像是一个脓包被挑破了,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正在玛姬的话语中被挤出来,虽然她有些疼痛,但更多的是终于可以直视伤口,发现伤口的愉快感。“而我们在人生上做了不同的选择,是吗,萨尔维选择了无视浮华,追寻着自己想要的电影——”

“而你做了另一个选择。”玛姬点了点头,“选择本身是没有对错的,因为这——毕竟不犯法,而且就明星的工作内容来说,也不是十分的违反道德,所以我认为道德负疚感并不是你压力的来源,你的惭愧更来源于你自身的倾向——在你内心深处,你是认同萨尔维这个选择的,比起为了……我不知道,商业利益,许多考虑,而更进一步,你自身更想要的,还是和萨尔维一样的选择,把浮华放到一边,从名利场中跳出来,去追寻艺术和电影。你在现实的考量下背弃了自己,这让你感到无法面对一个坚持了自己的人,即使他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也不在乎,在你们的关系里,他无意识地扮演了对照组,被你演绎成了一个审判者的形象,这是你对他比以前更加逃避的原因。”

“这……听起来很有道理。”珍妮不能不承认玛姬的说法确实击中了她的某个点,“这也能解释我为什么会对他特别心虚的原因,的确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他应该是最纯粹的那个了——”

掂量了一下玛姬的话,她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但如果这意味着我对经营公司和追求权力没兴趣的话,我也不觉得这能描述我的心理——因为这些事对我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当然,我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玛姬摆了摆手,“我并不鼓励我的客户放下一切去追寻他们最想要的东西,这不是生活的唯一解答,就如你所说,你完全可能在最喜欢电影的情况下,一样对这些商业游戏感到浓厚的兴趣,否则你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对吗?我肯定你和切萨雷未必只有这么一个解决方案。一个成年社会人也不应该非常极端地坚持一个选择——这是圣人和勇士的素质,我们需要的只是寻找一个能被自己接受的方案,就像是现在,你明白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逃避萨尔维以后,面对他你还会感到困惑和羞愧吗?”

珍妮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会了,当然我不以我的选择自豪,但我也不再会因为做了这个决定而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我们并不总是能只做我们想做的事,只要大致上没有偏离方向,我就能对自己感到满意——我觉得我应该停止把萨尔维当作一个理想的自己看待——其实这对他不太尊重,因为我的确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感觉就像是把他符号化了,擅自堆上了一大堆象征意义,完全没考虑到他本人的人格。”

“那是因为他对你来说的确具有高度的象征意义,”玛姬点了点头,“他应该是你在几年内第一次感受强烈吸引的异性,而且从你的描述来看,你们的吸引是一种高度浪漫化的,一见钟情式的,这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一旦萨尔维脱掉了他的防备,开始显示真实的自己,你们就都感觉到了这种吸引,而在此之前之后,不论是条件多优越的追求者,都只能让你感到厌烦,就像你说过的赛义德.阿勒巴哈扬——”

“噢,你简直不会相信的,”珍妮翻了个白眼,“他到现在依然没有死心——时不时的我还是会收到他的礼物——”

“所以,萨尔维不但是你对理想的投射,而且是你对感情的投射,现在,你已经可以把他从自我检讨中剥离出去了,再来看待他,想想看,”玛姬做了个手势,“假设没有婚约,假设没有任何'如果被发现就玩完了'的考虑,回到《梦露》刚拍完的日子,而你也已经下定决心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说到'继续生活',她浮现出些微困惑的表情,珍妮也忍不住有些心虚:这是她对选择留下的另一种说法。

“那你会对萨尔维发起攻势吗,或是给予一些暗示,给予他追求你的许可,”玛姬也许从她的表情里发现了什么,所以没对这个短语纠结太久,而是过度到了自己的问题,“你会这么做吗?”

“我……不知道……”珍妮天人交战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说道,“好吧,应该是不会。”

“能给出确定的理由吗?”玛姬问。

“事业忙?没做好准备安定下来?不想背负责任——”珍妮试探性地说,但最终还是投降地说,“好吧,即使你虚拟出一个不追求长期关系,只是准备享受恋爱的美好,并且能配合我全部行程的男人,我也——我也应该是不会接受,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当这一切对我来说不再是个游戏,我意识到这完全是现实生活以后,我就真的开始回避感情生活了——”

“但同时你还保留了追求感情的需要,目前的单身状态还是无法让你感到满足,”玛姬说,“你还是需要陪伴,渴望浪漫,感到孤寂——这就形成了一个矛盾。”

珍妮不能不点头同意,“是的,这形成了一个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