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婉垂着头,默默道:“四姐连巫蛊之事都做的出来,动手打妹妹又算得了什么?”
四姐脸色一僵,刘仲修眼睛如箭般直直盯着她,吓得她身子不住发抖,瑟瑟道:“爹,您莫要轻信六妹,那事却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心存歹意,后被您与大姐训斥后便一直规规矩矩,再未同妹妹们起过争执,可六妹……”四姐泪雨凝噎:“虽女儿有过害她之心,可爹爹已然惩罚过女儿,女儿焉能明知故犯,可六妹却不肯善罢甘休,非要磋磨女儿一番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刘仲修目光如炬的盯着刘湘婉,厉声道:“六丫头,你四姐说的可属实?”
“爹爹,女儿从小到大可曾让太太与您生气过,可曾与姐妹们争得面红耳赤过,可曾起过害人之心,如今四姐一再颠倒黑白,女儿口笨无法与她争辩。”
刘湘婉随即心思一转,适才听四姐之言,原来她爹早从大姐口中得知巫蛊之事的来龙去脉,却一直缄口不言,又想起她说过遭所有人厌弃,且今日二哥突如其来的外出求学,此事怕是与她有所牵连,想及此,不免感慨大姐深谋远虑,她爹老谋深算,这秋后算账的手段着实让人心疼肝疼。
四姐心中恼怒,平日瞧着六妹好说话,如今与她打了一架方知,这兔子急了咬人是真疼,她二人虽拳打脚踢的撕扯在一起,看她们脸上的伤痕好似很严重,可她腰间腿间全被其狠狠掐到,可见六妹下手有多心狠手辣,再加上撕扯中六妹多打了她两耳光,可恨,可恶,她咽不下这口气!
“爹,若您不信大可问女儿的婢女,她可是在旁亲眼看见以及亲耳听见,足可作证女儿确实没有撒谎。”
不能一直以退为进,应攻守兼备方是,遂刘湘婉抬起头,眼神清亮道:“爹爹,事已至此,且听女儿细细道来,女儿与四姐在凉亭处偶遇,随后四姐约女儿进去话家常,言谈不过三句,四姐便起身扇了女儿一巴掌,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女儿是个大活人,一再被四姐陷害,污蔑,如今陷害不成反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打女儿耳光,倘若女儿一再忍让能唤回四姐的良知,女儿便忍了,可四姐变本加厉的欺辱女儿,若此次女儿再不争辩一二,四姐可是要将女儿害死方才甘心?”
“孽障!你胆敢再说一次!”只见刘仲修气的身子发抖,双目喷火。
刘湘婉垂下头,轻声道:“爹爹,都说夫妻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今生我与四姐成为姐妹,焉何不是前世姐妹因缘未断,今生与她再续姐妹之情,可四姐却不这样想……”话到此处,她不住地的哽咽,眼泪更是一滴滴落在地上,很是让人动容。
刘仲修脸色微缓,轻声道:“六丫头……”
这时,四姐屈膝上前,扯着他爹的长袍,低泣道:“爹爹莫要轻信六妹一面之词,自您昨晚告诫女儿后,女儿焉敢再生事端,若不然二哥也不会……”声音一顿,哽咽道:“自巫蛊之事后,六妹对女儿一直心有怨念,恰逢今日二哥离家,女儿送他离开后伤感不已,便在凉亭处小坐儿片刻,未料六妹过来后,不住用言语挑衅,女儿气愤之下方才动手,爹,都是女儿不对,六妹记恨女儿方才口出不逊实乃人之常情,毕竟那事却是女儿不对,理应忍让才对!”
如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刘仲修被她二人吵的脑门跳跳地疼,冷冷瞥了她二人一眼,随后看向门外,淡淡道:“刘铁,带两位姑娘去旁边的耳房。”
一直守在门外的刘铁轻轻推开门,躬着身子与众人请安,方小声道:“两位小主子,请随奴才过来。”
刘湘婉与四姐颤巍巍的起身,对她们爹福了福身,慢慢走出门口。
刘仲修瞥了眼跪在下首的两名女婢,冷冷道:“说吧?”
玉兰身子瑟了瑟,垂下头不敢言语,但招娣不一样,双目有神,神色发亮,脆声道:“老爷,此事真乃四姑娘所为,诚如我们姑娘所说,四姑娘主动邀约,话言不过几句便反手抽了我们姑娘的耳光,”话到此处,只见其脸色十分愤恨,咬牙切齿道:“四姑娘就不是个好东西,平日便总欺负我们姑娘。”
闻言,刘仲修脸色骤变,铁青着脸,指着她怒声道:“放肆!”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随意对主子评头论足,当真不要命了,便是四丫头诚如她所说起了歹心,也不是一个贱婢可以说三道四之人。
招娣脸色一白,瑟瑟道:“老爷,是奴婢妄言了,可……可真是四姑娘挑衅我家姑娘在先。”神色一顿,转头看向玉兰:“你快快将事情如实告知老爷。”
刘仲修眸光盯向玉兰,冷冷道:“事情可否如招娣所言,若你胆敢有所隐瞒,直接将你一家发卖出去。”
玉兰吓得诚惶诚恐,不住的摇头:“老爷,求您饶了奴婢及奴婢爹娘。”
“不想被发卖就据实禀告,不然……”刘仲修神色阴翳。
玉兰猛地磕头,泪如雨下:“回老爷,是六姑娘挑衅我们姑娘在先。”
话音一落,招娣气的脸红脖子粗,双目喷火的看向她,恼怒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竟敢睁眼说瞎话,”转头看向老爷,铿锵道:“老爷,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若您不信直接杖打奴婢,到时且看奴婢二人谁说真话谁说假话。”
刘仲修沉着脸,眼睛在她二人身上来回审视,玉兰神色慌张,眼神闪躲,招娣后背挺直,眼神清亮,谁真谁假,一目了然,冷冷道:“好,好,既然你们不肯说真话,唯有将你们全家一道发卖出去。”
招娣一点也不担心,即便被老爷发卖出去,想必姑娘也会使法子将她一家买回来,到得那时虽不能近身伺候姑娘,但姑娘出嫁后,她还能如往常一般伺候姑娘,只要能为姑娘抱屈衔冤,她什么也不怕。
玉兰却是身子发颤,惧意涌入身子各处,事情到了这般田地,若再不说出实情,她爹娘怕是会受她牵连,为了爹娘也只能对不起姑娘,即便老爷盛怒,将她杖打而死,也不过是她一人遭罪,最起码不会牵连家中众人。
玉兰抬头,泪雨婆娑道:“老爷,老爷,奴婢说……求您饶了奴婢一家子。”
刘仲修冷冷道:“此事归根结底,到底谁先挑衅!”
“是四姑娘!”话音一落,玉兰猛地磕头不止:“求老爷宽宥我们姑娘,求老爷原谅奴婢隐瞒之罪……”磕头声一下又一下的响彻书房中。
刘仲修脸色铁青,心中的怒火好似将他整个人给燎了,四丫头,四丫头……昨晚给她的教训还不够,仁哥虽是被他逼走,焉何不是为了给她教训,可是她呢?不仅不知感恩,还敢一再惹是生非,好,好,好的很!
刘仲修走到案桌前,狠狠拍向桌子,声音之大震的玉兰与招娣身子发抖,脸色惨白,老爷……老爷这是怒火攻心,她们……她们不会真被老爷发卖出府吧!
耳房,四姐好似知晓结论似的,淡淡道:“六妹,今日之事却是我莽撞了。”
“为何这般说?”刘湘婉坐在她不远处,拿起丝帕挥了挥脸上的热气。
四姐冷冷道:“若不是你们一再相逼,我又何至于被逼的走投无路,也不会破釜沉舟行此混账事?”
“听四姐这般说,此事乃你有意为之。”
四姐置若罔闻,只是盯着茶几上的青花龙纹玉壶春瓶出神,玉兰青兰自小服侍她,前几年她们主仆间也是有说有笑,可自打听闻爹爹回京后,她心中慢慢有了念想,想要嫁入高门大户,想要锦衣玉食,想要良田千顷,奴仆成群,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不能后退,一旦后退便再无路可走。
刘湘婉的眸光似有似无的落在四姐身上,总感觉此事并非偶然,乃四姐故意为之,可她为何这般做,惹怒爹爹又有何好处,任她如何猜想也想不出结论,唯有垂下头不住地轻皱眉头。
大约一盏茶功夫,刘铁开门请两位姑娘出去,她二人互不理睬,抬脚去往他爹的书房,刘铁跟在身后,看着她二人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唉!此次四姑娘怕是难逃罪责,上次二姑娘那般行事,老爷气急之下方决定将她留在苏州,省的回到京城惹是生非,可四姑娘年岁尚小,老爷又该如何决断?
姐妹二人进去后,玉兰磕头的动作一僵,神色呆愣的抬头,只见其额头已青紫的留下淡淡血迹,刘湘婉低叹一声,见招娣完好无缺的跪在地上,又重重舒了一口气,总算她还知晓收敛,没惹爹爹生气,不然真不知如何保住她。
四姐瞥了她一眼,便知事情已然败露,本也不指望她能遮掩住,神色木然的看向她爹,淡淡道:“想必爹已经知晓答案。”
“你还有何话要说?”
四姐木木道:“既然爹爹已知晓,女儿无话可说。”
刘仲修脸色铁青,指着她怒不可遏道:“如今这般任人拿捏的可怜模样做给谁看?”
“爹爹准备如何处置女儿?”
刘仲修怒声道:“事到如今,你想老子如何处置你。”但凡刘仲修发怒,定会一口一个‘老子’。
“女儿任凭爹爹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