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睿智……”
崔浩喟叹着点头。
窦太后直视穆寿,一字一句地开口。
“宜都王,保卫家国,只在人心,不在险要。”
穆寿知道这位太后手中握有虎符,却不知道京中还能动用的人有多少,料想着人数也不会太多,更加煽动着所有人反对太子留在宫里。
“此一时彼一时也。如果是陛下在这里,臣绝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臣甚至会跟着陛下一起上阵,可如今陛下失踪,太子殿下是现在的储君,未来的大可汗……”
“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年纪小吗?”
拓跋晃身子晃了晃,脸色变得潮红起来。
拓跋晃那清脆的童音响起的如此突然,他之前几乎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那里听着以穆寿为首的大臣谏言,如今听到穆寿以拓跋焘失踪几乎将魏国的危局渲染的无限大,当场就尖叫出声。
高允见太子殿下失态,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正准备上前安抚,却见拓跋晃居然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高高地举了起来!
“太子殿下!”
“天啊!太子殿下不可鲁莽!”
“谁给的殿下利刃!该死!”
贺穆兰离得最近,见到情势发展的如此诡异,连忙伸手准备阻止拓跋晃乱舞武器伤到自己,却见着拓跋晃将匕首尖朝下,侧身狠狠地扎在了龙案之上。
匕首是绝好的匕首,入木既沉,就像是融化在龙案里一般。握着匕首的拓跋晃激动地浑身直抖,大声叫着:
“我父皇历来冲锋陷阵,亲冒矢石,我拓跋家的天下便是这么打下来的!我身为拓跋鲜卑的后代,怎可让祖宗蒙羞!谁要再建议我退守南山,要么等着被我用匕首抹脖子,要么就我干脆在这里抹了脖子!”
“我意已决。”
他环顾大殿中惊慌失措的大臣,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诸位不想我死,那就好好想一想如何将外敌拒于国门之外!”
贺穆兰松了口气,意外地看着这个五岁的小孩,惊疑爬上了心头。
同时和她一般又惊又惧的,也不知有多少。
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够有条有理的说话尚且难得,更别说有这样的决断,寻常孩童遇见这种事,哪怕不哭也是急着找大人商量怎么跑了。
穆寿大概也觉得以太子的年纪,这时候肯定不敢留在宫里,才明里暗里的点出宫里不安全,想让拓跋晃自己说要走。
贺穆兰是知道古代孩子早熟,可也不知道竟然能早熟到这种地步。想想花木兰的笨弟弟,想想比太子还大些的阿单卓,贺穆兰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人比人,比死人,货比货,货得扔。
穆寿一张脸顿时憋成了猪肝色,整个人都在气的颤抖。
这个五岁的娃娃正在打他的脸!
因为拓跋晃表现的太好了,许多大臣反倒不觉得是他自己的主意,再联想到拓跋晃来之前召了崔浩和花木兰议事,又有高允和一干东宫臣僚在,许多大臣们都默默地想着是不是拓跋晃之前早就已经接到了陛下失踪和柔然南下的消息,并且已经和太后、崔浩等要臣在私下里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这场朝议不过是做戏罢了。
想到这一切都是拓跋晃提早安排好的,也许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演练过无数次的,这些人心中对拓跋晃“多智”的惊惧才消失了不少,但即使如此,他们看待拓跋晃的目光也变得更加耐人寻味。
“臣等会誓死保护殿下的安全!”出列效忠的是拓跋鲜卑的王室,陈留王拓跋崇。
“只要臣不死,必保殿下无虞!”
“臣请命率军前往吐颓山!”
“末将请命!”
“臣请保卫王宫!”
一时之间,表忠心的声音不停传出,窦太后脸上笑容满面,见到士气突然大震,崔浩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句“后生可畏”,不过他自己知道自己没有教导太子这些,只以为是窦太后教的罢了。
窦太后则认为是崔浩和高允教的,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敌军退去就好好嘉赏他们,拓跋焘失踪他们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直捂着没说出来,乐平王担心担责任,可能人多口杂又掩不住了,将拓跋焘失踪的消息传了出来,倒让京中陷入了被动。
如果不是拓跋晃今日表现镇定,一场大祸就在眼前!
听到众将纷纷请战,贺穆兰心中也蠢蠢欲动。从前世的花木兰到今世的贺穆兰,抵抗柔然人似乎都已经成了本能,一旦听到要防御柔然,立刻有着当仁不让的想法。
请战的大多是身份尊贵的将领,贺穆兰知道自己这点人马不够做主将的,和他们争夺主帅地位也不可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拓跋晃,希望点主帅的时候也点上自己,能让自己做一先锋军出征。
谁料拓跋晃看到贺穆兰请战的眼神,竟然将头偏了过去,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窦太后。
窦太后知道京中关系复杂,一个没选好就会得罪不少人,如今拓跋晃正是需要众臣鼎立的时候,便毫不避讳的自己背了这个选人的黑锅。
“诸位是我大魏的好儿郎!有众卿在此,何愁柔然人作乱?”窦太后大笑着说道:“如果柔然人真的兵临城下,老太婆我亲自挥刀上城墙,也做个表率!”
众大臣连连称赞窦太后的勇敢,继续用灼热地眼光看着她。
兵符在她那儿呢!
都等着她放兵权呢!
窦太后沉吟了一会,当场点了身为武官之首、时任司空兼柱国大将军,拥有十二转军功的长孙道生为主帅。
长孙道生如今已经六十三岁了,几年前还曾作为西线主帅跟着拓跋焘亲征柔然过,身体十分硬朗。但正因为他年纪大了,阵前比斗就比不上其他猛将,更多时候是作为主帅出现。
拓跋焘曾评价“智如崔浩,廉如道生”,他确实是位没有什么私心、让所有人都尊敬且地位显赫的老臣,所以窦太后一点出长孙道生,其他人通通闭了嘴,认为他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