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和魏国本来就首重军功,拥有兵权的人才是皇帝最大的信臣,这两人知道讨好贺穆兰,也不全是因为她夸奖的缘故。
但看在使团其他人的眼里,不免就对贺穆兰有些意见,觉得她是有意交好两位钦汗城的主官,好给自己添些福利。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接下来进入丽子园后贺穆兰果然得到了最大的优待。虎贲军被驻扎在一处水草丰美、猎物繁多的猎场不说,贺穆兰还得以在这处猎场旁边的行宫居住。
现在是酷夏,这处行宫十分荫凉,还有活泉流过,无论是洗漱还是饮用都极为方便。
行宫里留有不少前朝的宫女,这些宫女都是赫连昌多方采集而来,各个秀丽多情,而且正值最美的二十多岁,他们不能动行宫里的妃子,这些宫女却是没关系的,只要不闹出什么不美的闹剧,你情我愿燕好一番也没人会管。
就这一点,就足以让许多人羡慕疯了。
李顺和其他使臣当然也住进了另一处行宫,但考虑到他们大多是汉人,又不需要负责军队的操练,所以刘元宗他们将这些官员安排在东面一处雕琢的如同江南一般的园林行宫。
美是美,可惜李顺等人见惯了各种园子,哪里瞧得上这匈奴人模仿而造的山寨货?
相比之下,那处荫凉的行猎场别院倒更让他们眼红了。
贺穆兰一行人却不知道就连这些事都能引起矛盾,他们每个人都高兴的快要疯了。
这里是猎场!
而现在是猎物最肥美的七月!
大军的驻扎让猎场外围的鸟兽窜逃,全部跑入了猎场的深处,这里自夏国被灭、拓跋焘迟迟不来之后猎物的数量就激增,可天子行猎之处其他人也不得进入,这些鸟兽的数量就更多,让刘元宗苦不堪言。
他知道拓跋焘安排使团进了丽子园就有任他们使用的意思,所以特意安排了鸟兽数量最为膨胀的一处猎场给他们驻扎,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发挥鲜卑人“行猎”的本事,稍微解决一点兽患。
当刘元宗将这个意思透露给贺穆兰之后,虎贲军所有的武将们都兴奋坏了。亢长的行军过程枯燥无比,这又不是打仗,长期压抑又没有爆发使得每个人心里都憋了一股火,而打猎正是最好的发泄方法。
在黑山时,这些汉子们不见荤腥的时候就会相邀出去打猎,什么掏兔子窝、诱狐狸和鹿出没几乎是每个人的拿手好戏。
“瞧你们那出息!”
贺穆兰看着那罗浑等人露出渴望地表情,大笑着骂道:“不准耽误正事!先驻扎洗漱,安置好战马和行李,等明天闲暇的时候,我们去猎场行猎,打打牙祭!”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别说你们,我日日啃胡饼吃肉干,嘴里也淡出个鸟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口哨声欢呼声不绝,几乎震动整个北边的猎场,惊得鸟雀纷纷乱飞,鸦雀之声大作。
派来陪同贺穆兰的刘元宗之子刘文继也是个爽快的汉子,听到贺穆兰有意行猎,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还好你们来了,你们再不来,这丽子园里怕是连草都要被啃光了。前些天还听守林的人说发现了金钱豹!”
“豹子?”贺穆兰一愣,“不是说胡夏的王家猎场是不允许有猛兽的吗?”
“以前确实是没有。”刘文继露出一张苦脸,“之前一直都有人妥善管制,哪里会进这种猛兽,要不是多年没人来行猎让这里猎物数量剧增,又怎么会有豹子被吸引来。不但豹子,这里现在连金雕和鹰隼都大量出没了,有些胆大的牧民为了卖些钱财,经常还偷偷流进丽子园打猎,我们的兵卒抓了一批又一批,我阿爷又不许重罚,更是前赴后继。”
“为何不罚?”那罗浑好奇,“这种事情,往大里说算是欺君之罪,私进行宫可是重罪。”
刘文继似乎大大咧咧惯了,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说不得他父亲都要陷入“徇私枉法”的罪名里,顿时哭脸快变成了哭脸。
“这个……这个……”
贺穆兰见这个年轻人名为“文继”,可性格却粗豪的人,也算是奇特,就是不知道他父亲那么严谨的人为何会派了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儿子过来陪同,当即同情地安慰他。
“你莫担忧,我这左卫率就是随口这么一问,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刘文继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阿爷经常说我是榆木脑子,我以为又惹祸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那罗浑继续追问。
“各位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和其他地方不同,由于长期垦田,土地广阔,人口却不多,只要不是缺手缺脚,日子都过的下去。钦汗城外面的猎物更是丰富,每到春夏之时,城里的猎人都能获得许多的皮毛去贩卖。”
“会冒着风险进丽子园偷猎的,不是当地的老人不能出城打猎的,就是家中失去父母的孤苦小孩,不得不铤而走险。因为这里猎物多,随便设个陷阱都有收获,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打猎,许多小孩和老人力气虽小,但只要有人指点做出陷阱,也能填饱肚子……”
他挠了挠头。
“冯阿叔说不能让他们堂堂正正的生活,是他这个典农都尉的错,他们是因为饿肚子才不得不如此做,要罚就先罚他。我阿爷觉得自己也有过错,所以最后这种事都是随便关几天,吃几天牢饭就放出去了。而当地的百姓怕给我阿爷和冯阿叔惹麻烦,也做的不算过分,抓上一只猎物吃上一阵子就不来了,不会天天来偷猎。”
贺穆兰听说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忍不住感慨而叹,而那罗浑和袁放等人没想到此地两位主官是这样爱民如子的官员,都有些意外。
虽说也许这个刘文继也许是做戏,只是为了给两位主官脸上贴金才故意这么说,但以袁放这样老辣的商人看着刘文继憨厚的表情都看不出有虚的地方,除非他是真正的奸猾之人,否则做戏的可能性很小。
那么,贺穆兰入城时看到人人好奇满足的表情并不是作伪,此地的百姓心中毫无畏惧忧愁,所以才能各个脸上都带着淳朴的笑容。
也许正因为此地位处西陲,才能保持这一方乐土吧。换了长安、洛阳这样的城市,恐怕早就为名利之争斗成一团乱。
而且这里多民族混杂,却能和谐融洽的相处,就从这一点上来看,刘元宗和冯恒都不愧“能吏”之名。
贺穆兰听了刘文继的话,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父亲和冯典农都是好官。你放心,我们明日一定使出全身的本事,帮你们减轻负担……”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一路上都靠各州县提供粮草,给地方添了不少麻烦,却没想过回馈过地方,这一次应当做个表率。”
刘文继闻言咧嘴大笑。
“那太好了!”
“我们打了猎物也不可能全部吃掉,现在这个季节很容易腐坏,明日多余的猎物,我们就赠给此地的百姓,特别是那些老弱妇孺吧。”
贺穆兰笑着问身后的虎贲儿郎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