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元又是单膝跪地低头道:“主帅落难,属下得以安存,其心难安!重元甘愿受皇上责罚,绝无怨言!”
太尉苏瑞荃与太傅洛辛对视了一眼,两只老辣的狐狸微微颔首,洛辛上前一步道:“驸马与祁王多年情义,祁王陨落,没有人会比驸马更加心痛,还望皇上开恩,切勿责罚驸马。”
大殿众臣交头议论声骤起,纷纷附和道:“驸马无过,不能责罚了驸马啊…”
“众人都说你无错,驸马还跪着做什么?”柴逸抚须道,“起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李重元顿了顿站起身,轻抬起俊逸如往昔的面容,柴逸眯眼看去,见那张白净的俊脸也是沾了不少沧桑风尘,心底也是低叹了声,“重元辛苦了,众将士,辛苦!”
——“皇上体恤,末将惶恐!”殿中攻梁的重将齐齐跪地高声道。
“攻下雍城的殷二少可在回城的将士里?”柴逸细细挨个儿寻去,“殷崇诀?”
站在最末头的殷崇诀听见柴逸唤道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即刻上前,垂眼看着脚尖,轻轻喘出一口气。
“殷家兄弟可在殿上?”柴逸抬高了声音,“上前给朕看看。”
见殷崇诀像是没听见,吴佐咳了声道,“皇上叫你呢,还不快速速上前!”
殷崇诀手背按了按被寒风吹红的鼻尖,镇定的走上前单膝跪下恭敬道:“崇诀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年英豪,让朕深为动容。”柴逸凝视着殷崇诀桀骜锐利的黑眸,“祁王信中对你褒奖尤嘉,听说你暴雨惊雷夜率领不足千人杀入雍城,大破梁军数万精兵!此战大涨柴家军士气,是此番攻梁的头等大功!”
——“哼…瞧殷崇诀那副臭脸!”吴佑低哼着道,“真想拿鞋底抽他几下。”
——“闭嘴!”吴佐厉声道,“皇上跟前,休要放肆!”
李重元仍是恭顺的看着满是赞誉之色的柴逸,可嘴角凝着的忧虑已经渐渐释开,卑躬许久的脊背也忍不住挺直了些。
“殷家堡愿入柴家军麾下,自当为大周柴家豁出命去。”殷崇诀一字一句道,“崇诀如此,我大哥亦然,绥城每一个壮士,都甘愿为柴家浴血,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说得好!”柴逸猛击椅柄的龙首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阿昭生前临危受命,率军死守云都,誓死不退半步,殷崇诀,你知不知道,你那番气概,像极了朕的阿昭,大周的柴少主!”
殷崇诀眉间一动,俯首谦逊道:“崇诀一介草莽,如何敢与祁王殿下相提并论,皇上抬举崇诀了。”
——“苏太尉上前看看。”柴逸瞥向沉默半晌的苏瑞荃,“看看这位殷二少,可有几分当年柴少主的英雄气概?”
苏瑞荃混迹朝堂数十载,能存活两朝早已经是人精中的人精,柴逸深远的含义他如何听不出来?苏瑞荃顺从的走出列,狡黠的深眸略微扫了眼殷崇诀,低首垂眉道:“柴少主的气概天下无人可比拟,殷二少爷虽是稚嫩些,可只需再加历练,必是大周脊梁,乃可担重任之身!”
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话语让殷崇诀不禁多看了几眼苏瑞荃,苏瑞荃深不可测的眸子早已经收回眼神,融入满朝文武之列。
吴佑愈发忿忿,忍不住窥看着李重元的神情,李重元面上不见喜怒,沉淀的如同一潭镜湖,清澈却深邃难触。
“苏太尉历经三朝,阅人无数,他都说你必是大周脊梁,你就一定是。”柴逸温声笑道,“说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你大哥的身影?殷崇旭率军直入嘉邺关,也是居功至伟。”
“大哥他…”殷崇诀吞咽着喉咙道,“大军途经绥城,大哥便不愿意再往前走…大嫂临盆不久,替殷家诞下了长孙,大哥出征许久,还未看得见自己儿子一眼,亲情牵绊,大哥也是迈不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