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一县之令能调动的兵力了,难道说邱三十八做下的那桩灭门案竟然惊动了州府么?
她与小酒从碧潭钓鱼归来,路上所见的鸟群便是被上山的官兵惊起的吧?大风寨北侧背靠高山,碧潭则在北侧偏西的小山坳里,只有一条小径通往大风寨,而无下山之路,因此她与小酒在碧潭时并没有发现官兵,或是与其相遇。
在窗下偷听的张玄脸色有些发白,她瞧了眼小酒,他也一样脸色苍白,眼神惊慌而茫然。
大风寨上上下下加起来,加上最近来的阿关也不过八十六人,又多数是农民出身,即使跟着古二叔崔六叔等会武的人学了几招,又哪是五百多名装备精良的府军对手?必然会人心惶惶。
短暂的沉默后,就听张大风幽幽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萧瑟之意:“你们几个即刻去召集兄弟们,尽快集齐,人到齐后,找北面官兵数量少的地方突围而去,只有这样才有一条活路。”
原本屋里的几位当家对于该战还是避众意纷纭,待听得官兵人数如此之多,便知敌我悬殊,听张大风所言后纷纷应是。
却听古二道:“大当家,官兵人数众多,即使是合围的薄弱处,也有不少的官兵,若是兄弟们贸贸然突围,少不得有人死伤,并非所有人都能冲得出去。”
张大风反问道:“不突围,难道在这里等死么?”
古二轻咳一声,道:“也不用等死……”
忽然又听哨探在门口道:“报大当家!”古二便住口不言。
来人进来后道:“大当家,官兵里来了个少年郎,这会儿到了大门前,说有重要的话与大当家说,请大当家出去讲话。”那少年说话文绉绉的,哨探也学不来,便只是传达了他的意思。
张大风讶异道:“哪儿来的少年郎?他可曾自报家门?”
“不曾。”
“他带了多少人?”
“两个。”
“两个?!”张大风十分惊讶地问道,稍作沉吟后冷笑一声,“不知哪儿来的衙内,少年人骄纵惯了,被周围人捧得上了天,不知轻重死活!古二,你带十个人从两侧包抄,堵住他后路,崔六,你和老七带上弓箭,待我信号,你们射杀他两个随从,我便掠他过来为质。”
“是!”崔六领命而去。
张玄与小酒面面相觑,哪儿来的少年郎,竟敢只带两名随从就跑到山寨的大门前,找爹爹叫板?
想来多半是州府官员的子侄亲戚,平时被手下阿谀奉承惯了,以为自己有多大身份,旁人见了自己都只有听话的份,竟然脑残地来山匪寨子门前叫板,白白地送上门来当人质,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倒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玄眼睛亮亮的,朝小酒挑了挑眉毛,这么个大热闹怎么能不去看?!
小酒见她眼神就知道她的想法,他也是一般心思,两人鬼鬼一笑立即转身离开议事堂。
张大风赶到寨门前,回头望了眼箭塔,见崔六赵七已经上了塔,并朝自己遥遥点了一下头,才命人打开寨门。
箭塔上的崔六左手握弓,二指夹着一支羽箭,眯眼望着正门外,忽而眼角余光瞧见动静,回眸一扫,就见一个眼睛亮亮神情贼贼的少年探头爬了上来,不由一皱眉:“少当家……”
紧接着又瞥见小酒亦跟着钻上来,崔六眉头皱得更紧,不快道:“你们俩个上来做什么?快下去,别给我添乱!”
张玄嘿嘿一笑:“六叔,我是欲穷千里目,这才登高处,你放心,我们绝不给你添乱,就瞧着爹爹是怎么把人拿下的。”
崔六等着张大风给他信号便立即射箭,始终望着外面不敢移开眼睛,更需要静心凝神让自己不要射偏,便不再与这两个顽皮小子啰嗦,只凝神看着门外。
张玄亦知事关重大,这回能否一举拿下那名少年,很可能决定了大风寨接下来的命运,当下敛了嬉皮笑脸,与小酒一起靠到另一边静静观望,不去干扰崔六。
箭塔高三丈,立于墙内大门两侧,箭塔三面都竖有一人多高的“凹”字形挡板,中央开口至成年男子胸口高度,约两尺宽,上部不遮挡,方便弓手观察下方情形。
崔六占了正面位置,张玄与小酒便从侧面靠门那处的开口看下去,居高临下将门前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就见大门前约三十步开外,一名约莫十五、六岁模样,个子颇高的少年负手而立,身后一左一右侍立着两名灰衫随从。
少年眉如墨画,眸似点漆,身姿颀俊,岩岩若松,穿着一身素色无纹的月白窄袖褙子,内着玄青色紧身劲装,足蹬鸦黑薄底快靴。他身上虽无甚奢华装饰,质朴衣着却难掩其夺人眼目的俊美风姿。
张玄看着赏心悦目,不由轻声感叹:“哪儿来这么俊俏的儿郎?”原来见到此人之前,称其为脑残的不屑与鄙夷全都消散无踪。长得好果然还是王道啊。
小酒瞧瞧门前少年,再转头瞧瞧张玄,小声道:“我觉着你比他好看。”
张玄一听,“噗嗤”乐了,回头抿着嘴,比平时矜持了好几分地笑着,问他:“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一年当中吃小龙虾的季节,啤酒小龙虾,三五好友相聚,快哉~~
第8章
张玄听小酒说她比那少年好看,顿时窃喜,回头问他:“真的?”
小酒乐了:“假的!你捏着鼻尖儿做梦呢?那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郎君,你能和人比?你看你那皮黑的。”
张玄气得直冲他翻白眼:“你才黑呢!我这是浅麦色。”整天山里钻进钻出的,能不晒黑么,相较而言她已经是山寨里肤色最白的那个了,小酒比她黑多了,居然敢嘲讽她!
崔六在旁握着弓箭,严阵以待,听这两个凑在一旁看热闹的小鬼头嘁嘁喳喳地,居然还斗起嘴来,便冷冷地咳了一声,内心却无奈地苦笑摇头,眼前局势如此紧张,可说是生死关头,大风寨能否安然度过眼前这劫,全看能否捉住这少年为质,他们却还能说笑得出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张玄听见崔六叔咳声,狠狠瞪了小酒一眼,不再理他,凝神听下面人对话。
张大风开门初见少年也是愣了一愣,只因少年的衣着质朴无华,偏偏神采照人,极为俊逸英朗,与他原先想象中衣饰华贵骄奢蛮横的官家子弟模样颇为不同,他开口便客气了一些:“你是哪家的衙内?要与我说什么话?”
少年一开口,嗓音清越而有力:“在下不过是胡大人麾下一员,不是哪家衙内,来此是为了大当家好。”
“为了我?”张大风又是一愣,随后哼了一声:“你倒说说看,怎么个为了我好。”
“如今形势大当家想必心底明了。”
不就是被围了吗?张大风虎目一瞪:“就靠这几百个人,你们还想围住这整座山么?”
少年微微一笑:“大当家可是想带人往北面突围?但即使北面是官兵人数最少,最易突围之处,突围中总免不了有人被擒或伤亡,不可能全部的人都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