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2 / 2)

“先来解决最重要的事罢。”谢安云淡风轻道,“根据我们的了解,苻坚陛下在长安、洛阳,甚至襄阳等地,使用方士王子夜的邪术,令往生者不得安息,组建了一支军队。意图用它来入侵我大晋领地,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陈星已做好了准备,连司马玮也带来了,关押他的马车就在外头,只待苻坚否认,便传令带进来给众人看。其中石沫坤是亲眼见过的,小兽林王却对此并无太多了解。

孰料苻坚竟是没有否认,反而答道:“往生者?言重了,这是一支长生之军。只不知在场的各位,是否愿意加入我等,成为永生之人的一员?”

陈星:“……”

一阵风吹起,飘纱漫天,从平原上鸿庐前,恰好能远远眺望龙门山伊阙。此刻冯千钧率领手下,与肖山已不断接近伊阙区域。

数万名花费不菲的东瀛影刃、南方夷族武士混在一起,每人配备一罐极易爆燃的火油,从四面八方以钩索攀爬上山崖,预备等待冯千钧最后的鸣镝。

而越是靠近伊阙魃营,那怨气便越是浓重,重得连肖山与冯千钧的两件神兵亦有所感应,开始嗡嗡作响,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终于来了。”

抵达悬崖高处时,一个女声低低地说道。

冯千钧:“……”

“尸亥大人说你迟早会来。”清河公主身穿白纱,纱裙在龙门南阙群峰之巅,随着夏日的狂风飞扬。

“她是谁?”肖山问。

冯千钧答道:“一位故人。”

冯千钧收起刀,在那悬崖之巅,与清河公主安静相对。

肖山看出清河面容有点像顾青,冯千钧却朝肖山说:“去你的地方,我能解决,我早就看开了。”

肖山也不坚持,点了点头,说:“你小心。”

于是肖山以勾爪抓住岩石,一个纵跃,甩出钩索,越过数十丈距离,荡向龙门山东阙。

肖山瘦削的身影飞过山峰之巅,来到最高处,解下背后长弓,眼望两山下的伊水平原,身前南方,是苍茫大地上的鸿庐,河岸上乃是威严肃穆的军队。远方尚有慕容冲的平阳银骑滚滚而来,赶往伊水平原,奔赴他们与慕容冲最后的约定。

背后,则是笼罩在怨气之中的三十万魃军大营。

肖山眼望百步外的西阙,只见冯千钧长身而立,风吹了起来,他解下背后长弓,搭上鸣镝,只待平原下的鸿庐中发出号令,成功扣住苻坚,便朝天空射出箭矢。

而就在此刻,峰顶的树里传来一股腐气,灌木丛中发出声响,一只巨兽的头颅出现在肖山的面前。

那是一只狼,它缓慢地朝肖山走来,个头足有一丈高,毛发灰蓝,浑浊的双目盯着肖山,肖山不禁退后半步,他在这悬殊的体形对比之下,显得愈发渺小。

“认得它么?”一个声音戏谑道,“呼延韩古拉,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找到了它。你该称它作什么?我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父亲’这个词应当不为过罢?”

一名汉人全身散发着黑气,出现在巨狼的身后,虽面貌早已改变,却依旧用着王子夜的声音。

那腐狼低下头,稍稍张嘴,现出尖锐的獠牙,肖山不住喘气,退到悬崖边上。

“看来还是有感应的。”王子夜手握折扇,温和笑道,“可惜中途出了点小差池,幸而勉强赶上计划了。你们就在这里,一叙旧谊罢,我还有许多事要忙,不奉陪了。”

说着王子夜一抖折扇,刷然化作黑火流星,飞向平原下各方会谈的鸿庐。

鸿庐内,气氛一片死寂,苻坚端坐主位正中,脸色阴沉,各方势力心下清楚,这场大战决计无法避免了,所有人俱紧盯着苻坚。

石沫坤最后说:“敕勒古盟正式要求你,解散你手中的魃军,毁去你有悖天理与道义的这支军队,接受我等的监督,将其烧毁。”

苻坚阴冷地说:“否则呢?”

小兽林王说道:“否则你就是与天下为敌!”

项述终于开口道:“否则今日,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苻坚蓦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那笑声中竟是带着猖肆的疯狂,与陈星曾经所认识的他早已判若两人。

“所以你们今天,就是为了陪着这伙汉人,审判我而来的?!”苻坚说,“总算把话说清了,在座的各位,你们是否想过,自己何来这一资格,审判一位皇帝?!”

说着,苻坚缓慢站起,形成了一股压迫感,众人马上把手按在各自的武器上,只等项述下令,便要动手了。

同时,慕容冲一手按剑柄,在苻坚背后朝谢安点了点头,眼中现出坚决神色。

“苻坚陛下,你在害怕什么?”

谢安从容不迫,站了起来,那压迫感一瞬间无影无踪,苻坚的帝王威严顿时收敛,此消彼长下,谢安再次从无形的气势上,与苻坚形成遥遥抗衡之势。

南北两大阵营的主事者,终于在此刻寸步不让地产生了僵持。

苻坚顿时一怔。

谢安一哂道:“是害怕你的乌合之众,尚未打过淝水来,便已内乱将你推翻。还是怕在你眼中区区不起眼的汉人,令你铩羽而归?”

苻坚本想怒吼一声“放肆”,那话却忽然出不了口,就在那一刻,陈星倏然看见了奇异的一幕。天地脉中的一股无形之力正在不断汇聚,北方大地汇聚为一条无形的龙,扭曲了空间,遥遥奔腾而来。

南方大地的龙气则逆流而上,聚合到谢安身边,两股强大的气势只是稍稍一接触,转瞬间便消失于无形,犹如天地脉的力量,神州的基石在这一刻产生了不易察觉的交锋,那交锋只发生在顷刻间,却只有陈星与项述感觉到了。

“那是什么?”项述皱眉道。

陈星摇摇头,自己也说不明白。

“铩羽而归?”苻坚怒极反笑,“这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了。天下四分五裂已久,汉人于南陲苟延残喘,你们的气数已近终结。自古以来,千秋万世的人们,只会铭记一统天下的英主,为此做出少许牺牲,又有何惧?若非在大秦嬴政的铁骑下六国覆灭,你们汉人又何来近千年的辉煌鼎盛?!这天下南北之分太久了,久得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朕才是唯一的‘天命’。”

“哪怕用这等手段,”谢安依旧客客气气地说道,“陛下也在所不惜么?”

苻坚说:“看来你们对长生之军,是断然抱着不齿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