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后来父亲报复林家人,她便只冷眼旁观,对待林榕又一次的小低伏,苦苦哀求,最终选择了视而不见。

“你如今的日子倒是叫人艳羡了。”洪琇莹轻轻撇着茶沫子,抿了一口,颇有些酸楚道:“万般苦楚皆可忍耐,偏偏却是情关难过。我无法勘破情关,整日里不得欢颜。父母双亲为我忧伤,我身为人女,却是不能自立自强,让父母心安。到底是不如你行事果毅,我瞧着你,大约是对他彻底死心了,才能如此自在。”

萧淑云不觉一声苦叹,搁了手里的茶碗,一时心有凄然。

若非是连连噩梦,促使她不得不惊醒,她那性子,却哪里是能果毅起来的人,不过是被伤透了心,被逼无奈,不得不放下而已。

“我父亲要我和他和离,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洪琇莹亦是将茶碗轻轻搁下,面上露出酸楚凄迷的神色来:“不论他心意如何掺假,我却是真心实意的。时至今日,他因着做下了错事,惹怒了我父亲,被我父亲急怒之下,一棍子打在了头上,竟是叫他痴傻了去。然而便是他疯傻了,却仍旧记得,你在嵩阳城。嵩阳城和碧溪镇路途遥远,我都不知道,他是如何过来的。瞧他如此作为,我这颗心,真是伤透了。可惜我付出太多,一时间,当真是无法安和自处。”

说着泪如雨下,洪琇莹拿了帕子拭泪,哽咽道:“这回父亲本是不欲我来的,是我千求万求了,才得以脱身。父亲说,只容得我这么一次了。若是以后他还要偷跑,便再不许我来找他。还说,他已然给我另瞧了婚事,要我好好想一想,是抽刀断情,另觅佳缘,还是如此执迷不悟,荒芜了一生,只凭我自己做决定。”

萧淑云只瞧着洪琇莹如今伤情难捱的模样,不禁心生感同身受之意,想当初的自己,不也是如今这模样。

默了默,忍不住叹道:“当初我在林家,苦熬了那么些日子,虽是身苦,心却不苦。我心有意念,仿若韧竹,任尔东风,我自岿然不动。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为着那份情谊。你说我果毅,却是不知道,我当初伤情,比你软弱不堪多了。后来便是和离归家,有时心中还会激愤难捱,窥不透这往日伤情。倒是后来,我这里旧情难以挥断,他却跑过来败坏我的名声。我那时候便觉自己真是眼拙心盲,竟是为了这种人,磋磨了这么些年,直到那时候,竟还不能彻底了断。”

见洪琇莹望过来,萧淑云抿唇笑了笑,眼中倒是一片云淡风轻:“这回我心软留他,不过是想着,当初在林家,那位大伯母的情谊。再者,他到底也是一条性命,又是为人父,有孩子的。左右举手之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自己修德罢了!”

洪琇莹眼中艳羡更盛:“你倒是真个想开了,我却是不知道,到哪日,才能彻底放下。”

萧淑云便笑了:“依我说,顺其自然便是了。总是你为贵门毓秀,不怕哪一日心中转圜,求不得好姻缘来。”

一时送别了洪琇莹离去,萧淑云不欲和那林榕相见,便是叫长安领路,把林榕交给了洪琇莹便是。过了半日,那长安才转回,回复说,那林榕闹腾的厉害,只呜呜啦啦叫着不肯走。

萧淑云倒是一瞬时颇有些感慨,若说他假意,时至今日,却也不能说他不深情。可若说他深情,这人自私心毒,却是下得去狠手,什么都敢做的。

只是到底是不相干的人了,也不过一时心中有感,也是随即抛掷脑后。萧淑云只每日里醉心新样式的绘制,倒是双耳不闻窗外事,日子过得却也安逸。再者,身侧又有林娇相伴,到底是心满意足,过得舒心如意了。

只是,孔辙这里,却很是难舒心半分了。不为旁的,便是为着他的亲事。

当初叫他兼祧两房,这大房二房固然是为着这人可靠,以后是个能给养老的孩子。另一条,却是为着子嗣着想了。

虽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但是聪明能干能力好的父亲,孩子自然不会呆傻无能到哪里去。这想法虽是有些自以为是,然则两房的太太,却都是心心念念的,如此作想的。

孔辙坐在椅子上,厚实的垫子软绵舒适,却是叫他生出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上头的孔大太太还在啰啰嗦嗦说个不住:“……却也不是为娘逼迫你,到底这子嗣是大事情。你如今这年纪,正是生养的好时候,偏你性子乖戾,非说什么自己命硬,怕得再克死了哪家的好女儿,还是独身为好。依我说,当初你三婶娘给你定的那门亲事,本就不妥。不过是她娘家侄女儿,虽是身子娇弱,到底她做姑姑的,看自己侄女儿自然是百看都顺眼儿。结果呢,还不曾嫁过来,便去了。倒叫你在了意,还以为是自己克死的。”

说着,孔大太太廖氏慈爱地看着孔辙:“我娘家那个外甥女儿啊,今年十六了,性情温顺,又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不是我自吹自擂,那模样儿那身段儿,配你真正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且我那外甥女儿,身子骨好得很,连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少见的。”说着眼睛微微一眯,笑得有些促狭来:“我可是看好了的,那绝对是个好生养的,辙儿便信了为娘这一回,这门亲事你若是肯应了,必定以后和和美美,儿女绕膝的。”

孔辙哪里有心思听这个,便是面前这位娘亲满面的慈爱,一心都是为他打算,可他不乐意是真的,强按着脖子去认命,却也是真个儿心中意难平的。

默默听完了孔大太太的一番话,孔辙才张口道:“儿子知道母亲待儿子一片真心,儿子心领了,但是,儿子不愿意枉送了那位妹妹的性命。既是母亲说的,那是个极好不过的姑娘,儿子这心里,就愈发的不忍心了。当初那夏家的妹妹,虽是身子骨弱了些,可却也不至于到了送命的地步。我去清心观叫道长给算了算,道长说,我命中带煞,不宜早婚,若是强行婚配,必定要伤及性命无辜。若要成婚,必要年岁再大一些,等着这命气儿中的煞气淡了,才能婚配。”

孔辙说得诚恳,廖氏虽是百思不得其解,终归是想不通,这孩子究竟是为了哪般,才不肯娶妻。但是自打过嗣后,这孩子待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疏离,却是一丝一毫,都看在了廖氏的眼里头的。

她固然心急如焚,想要抱得这长房里头的嫡孙,然则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这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万事皆是事缓则圆,更则这孩子还是个拗脾性,急不得,逼不得。

于是长长叹了两口气,廖氏慈爱地望着孔辙:“虽是我心急,但我听你说的也很是有道理,我也不逼迫了你去,只是,这婚姻乃是大事情,你万不可随心所欲,只由着性子来。男大当婚,总是要成亲娶妻,生儿育女才是正经的。”

孔辙忙起身,恭敬地作了揖,回道:“儿子明白母亲的苦心,儿子多谢母亲的操劳。”

才出得了大房的院子,也不过走了十来步,便被藏躲在树后的,孔二太太柴氏身前的贴身婢女环玉,拦了个正着。

孔辙的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才被聒噪了一波儿,这就又开始了。

柴氏忧心之事,和廖氏没甚大的差别,只是她催促了孔辙要娶的,却是她娘家大伯父膝下的女儿,柴宁。

“宁姐儿这丫头,不是我夸的,模样必定是错不了的,长眉丹凤眼,长得极好。性子也温和,素日里爱个诗书琴画的,若是娶进门来,和你必定是琴瑟和鸣,再是般配不过的姻缘了。”

孔辙只觉脑子昏沉沉的发酸,只得把说给大太太廖氏的话,又和柴氏说了一遍。

只是柴氏却是和廖氏不一样,廖氏和孔辙本就是有情分在的,这份儿心,自然便多了几分,真了几分,柴氏却是和孔辙并不亲近,如今强行认在了膝下,心里也是知道的,这孩子,是被按着脖子,拿孝道给压得不敢再有异议的。

柴氏心中猜疑,只怕辙哥儿这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对他们二房,却也是假意敷衍多,真情怕是少得可怜的。

只是思及她那两个亲生的女儿,便是为着她们以后在婆家有所依靠,这嫡亲的孙子,也得赶紧给她生出来一个才是。

可这自古以来,便要论个血脉亲疏的,自然的,能娶了她娘家的是最好的。这嗣子不真心,只要儿媳真心也是可以的。

到底外头还有宗亲看着压着,明面儿上,辙哥儿那孩子,也不敢亏待了他。若是生了个孙子出来,这便更是滴溜溜亲亲的了。

到那时,有了孩子的牵绊,这孔辙待二房的心思,才会再真了几分。

柴氏才不肯听孔辙那一番推搡的话,说道:“你只管应了便是,若真是不幸被克出了人命来,咱们柴家,也绝对不会对孔家有半丝怨言的。”

孔辙将眼睫又垂了垂,只怕一个不小心,便忍不住翻起白眼给那二太太柴氏瞧去了。

你不怕你娘家的侄女儿被克死,可他怕啊。再者,他可不想娶了两个妻子回来。于是站起身,恭敬地作揖,而后淡淡道:“许是母亲忘记了,之前儿子便说过,只娶了一门妻室,再不肯娶第二个。以后生了孙子,头一个给大房,第二个,便落在了二房的门下。大房那里也是给儿子要娶亲,手心手背的,儿子不好分出个厚薄来。不若母亲就随了儿子的心意,这婚姻的事情,再往后搁搁便是了。”

柴氏自然是知道,那大房的廖氏,要把她的外甥女儿说给了辙哥儿,她可不能叫她得逞了去,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血脉带着廖家的,哪里会和她这个姓柴的亲近。

于是柴氏绷着唇角默了片刻,还是害怕她这里强迫过盛,再惹了这孩子记恨,一怒之下应了大房的婚事,可不就坏事了。到时候逼迫着他再娶她娘家的女儿,更是难上加难,不可能了。

“行,既是你这般说的,我这做母亲的,自然不好强迫了你去。但是,你也说的手心手背的,都是自己个儿的肉,你可不能应了一个,却回绝了另一个才是。”

这却是正对孔辙的心思,于是作揖,笑道:“只要母亲不强迫了儿子,儿子必定一碗水端平,自是若是要了,就都要,若是不要,就都不要。”

这还差不多,虽说可能得了个不甚亲近的儿媳,可到底和那大太太也是不甚亲近的,大家都一样,便没甚好说了。

终于被柴氏放行,这里才出了院子,路只走了一半儿,便碰上了他亲娘,如今要唤一声婶娘的夏氏那里的丫头。

对着他恭敬福了福,说道:“三太太惦记着少爷呢,叫少爷去她院子里小坐。她做了少爷最爱吃的点心,正在屋子里,等着少爷去呢!”

孔辙闭上眼很是长长叹了口气,便是这种情况不能解决,他想求娶萧姐姐的心思,便一日不得实现。总归要想出个有用的法子才是,这般接连不断的耳提面命,他真是烦透了。

有心不想去,可依着他亲娘那脾性,只怕他敢不去,他前脚才进了自家的院子,她就跟了来。到时候又哭又闹的,只怕比之现在,还要头疼。于是抬手捏了捏鼻梁骨,孔辙叹气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