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大夫也知道,依白灼的身份和情况,要想随时吃药哪里是那么容易,但他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
白灼颔首,神色认真道:“刘大夫,我都记着呢。”
刘大夫笑了笑,他答应过白灼不将她的情况告诉李熠,不过还是让李熠多注意着些白灼的身体。
一切交代完,刘大夫拱了拱手道:“白灼丫头,保重。”
“刘大夫保重。”
薛正在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烦,好在刘大夫已经说完,而后随着薛正离开。
白灼不能去送刘大夫,她目送刘大夫离开直至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回到屋中。
李熠一眼就看出白灼失落的神情,关心问道:“怎么了? ”
白灼走到床边坐下,抿了抿唇,望向李熠哑声道:“公子,刘大夫日后不能来为你看病了。”
李熠神情一顿,他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倒是也无甚意外,但看白灼如此失落难过,便温声安抚道:“别难过。”
白灼心中的确不舍,刘大夫虽只同他们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但刘大夫是个好人,救了李熠,也帮了她。
纵然不舍,但日子还是要过。
刘大夫不再来宗人府后,白灼每日都按照刘大夫交代的为李熠按摩身体。
如今李熠下半身不能动,上半身也只能小幅度的做一些动作,不能经常活动,就怕身体会变的僵硬,更重要的是长时间不动,容易长褥疮。
那玩意儿长在身上才是真正遭罪,白灼生怕李熠身体会出现不适,所以每日都会扶着李熠动一动,为他擦拭身体。
这不,今个儿外面天气好,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暖洋洋的。
白灼打来温水放在床边,拧湿了布巾,巴掌大的小脸有些不自在,细看过去耳根子都是红的。
“公子,今天天气好,我给你擦擦身体。”白灼一本正经道。
这不是白灼第一次为李熠擦身体,但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会不羞赧紧张。
但这些比起李熠的身体来说,都不算什么。
李熠趴在床上,闻言耳根也有些泛红,不过面上却装作平静模样,轻轻嗯了声,说:“辛苦你了。”
白灼低敛着眉眼,低低出声:“不辛苦的。”
李熠上身穿着一件中衣,下半身因为腿伤又要经常擦拭,便没有穿亵裤,白灼掀开被子,拿着布巾轻轻为李熠擦拭着。
李熠的皮肤极白,身体比在东宫时又瘦了许多,擦拭后背时甚至能看到凸起的骨头和清晰的血管,因为皮肤太过苍白,所以那些结痂的伤痕便十分醒目。
白灼擦拭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李熠,一边想着如何为李熠补补身体,让他胖一些。
温热的布巾擦拭着皮肤,舒缓了每一个毛孔,让李熠久躺的身体得到一丝慰藉,浑身都很舒服。
李熠能感觉到白灼轻柔的擦拭动作,温热的布巾一路向下……李熠面容泛起一丝羞红,心中更觉羞.耻。
人人都说他生来尊贵,年仅六岁便被立为东宫太子,自小到大,他何曾在人前如此窘迫,如此无能过?
以前的他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是天之骄子,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所有人见到他都是卑躬屈膝,人人都说他是皇上和皇后最为疼爱的皇子,即便皇后并非他的生母,但皇后为照顾他,终生不育。
他也以为自己是皇上和皇后疼爱的皇子,所以他更不能让众人失望,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着怎么做一个太子,他比其他皇子更刻苦,更用心,他不能让皇上和皇后失望。
他做了十几年太子,一心向学,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也如他所愿,他成为太傅和众臣人人称赞的太子,他本以为他的表现会让皇上和皇后满意,以为自己这一生会顺风顺水,但他却没想到,在他人生最为得意之时,却是他孺慕的亲人和恩师给他致命一击。
他至今都不明白,周皇后为何这样做,难道这些年周皇后对他的尽心照顾都是假的吗?
身边至亲之人可以一夕之间将他推入地狱,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公子?”白灼为李熠擦拭完身体,想着扶李熠起来坐坐,却看到李熠眼中许久不曾出现的阴郁再次浮现。
李熠回神,黑沉的双眸中阴郁之色渐隐,抬眼就看到白灼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怎么了?”李熠面上浮现一丝笑容。
白灼眸中担忧未褪,她看着李熠的眼睛,犹豫着低声问道:“公子是不是有心事?”咬了咬唇,白灼又干巴巴的说:“若是公子愿意,可以说出来的。”
刘大夫说过李熠不止身体虚弱,他心中积郁,有心病,若长时间憋在心里是会出事的。
白灼担心李熠的心病,这才大着胆子说。
“我虽然很笨,但我愿意听,公子若心中有什么不快,就尽管说出来。”白灼眸光中都是小心翼翼。
李熠看着心尖儿一软,说道:“你不笨。”
白灼面颊红了红,双眸亮晶晶的:“那公子同我说说?”
李熠便抬手朝白灼伸来,白灼便忙过去,扶着李熠换了个姿势。
屋内静谧无声,只有炭盆中偶尔传来几声‘滋滋’声。
安静中,李熠低低出声:“阿灼,若你身边至亲之人恨不得你去死,你会怨恨吗?”
白灼心头一颤,即便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使宫女,也知道李熠指的是什么事。
想了想,白灼低低出声:“会怨恨的吧。”默了一瞬,白灼又轻声说道:“人有七情六欲,遇到难事有怨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我们活着得往前看,不能让自己陷入恨意中。”
“只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白灼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