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峰书院的招考顺利结束,闽地之人才可谓被林延潮网罗了七八分。
其中收得周如磐等内课生三十名,周起元等外课生三十名,曹学佺等附课生六十名。
书院还另课蒙童八十人。
蒙童不经招考,也不供给衣食住宿,以及膏火银,励学银。
所以书院正式招收的学生有两百人。
至于书院除了蒙童外,分外两个院。
一为经义院,一为史策院。
经义院尚不设院长,由耿定力推荐的史继偕,以及翁正春,林慎,徐熥同为讲师。
史策院则由徐贞明担任院长,徐火勃,谢肇淛为讲师。
由此可见鳌峰书院师资力量之强大,为讲师者必须要举人出身,为院长者必须为进士出身。
另外林延潮还请左布政使宋应昌,福建提学耿定力担任书院的监院。
这监院就是行政岗,不参与教学,可以管理书院。林延潮请二人担任监院,代表书院有朝廷支持,并接受朝廷的监督,同时书院每年给两位监院也有孝敬作为接纳。
当然林延潮也没忘了自己老朋友,如现在穷困潦倒的黄碧友,于轻舟的儿子于沧江,林延潮都请来书院任差,要么作一些杂事,要么教授蒙童。
如此书院大体的框架就定下了。
而书院开馆就定在三月二十五日,闭馆则定在十二月二十日。
期间大半年光阴,弟子们都必须在书院里闭门就学,无事不得请假。
就在开馆这一日,整个鳌峰书院以及三元坊都是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身为鳌峰书院首任山长林延潮穿着吉袍,站在书院大门前,但见省城的父老乡亲络绎不绝地前来书院道贺。
书院门口,张挂的鞭炮放个不停。
“老师!”
林延潮见老师林烃亲至,大喜之下降阶相迎,长长一揖道:“老师你来了。”
林烃扶起林延潮,淡淡地笑着道:“是,我来了。书院之事能造福乡里,这实是很好啊。今日来道贺的人很多,你无需着紧我,不要怠慢了贵客才是。”
林延潮闻言点了点头,心底涌起一股暖意,而林烃一旁的林世升也向林延潮行礼。
林延潮道了一句不敢。
林世升看了书院感叹道:“当年我与世璧在老家庭院与状元公相识一幕,仍历历在目。人生如露,大梦十数载,今日见状元公富贵归里,仍不忘回馈桑梓,世升佩服之至。”
林延潮也是遥想起当年与林世升,林世璧初识的一幕,一晃眼之间好似觉得就是上辈子的事。
林延潮道:“论人物风流,我年少时所见人物,无人能及两位世兄项背者。”
林世升失笑道:“这么说状元公为官以后就见得多了。”
林延潮不答,三人都是笑了笑。然后林延潮与林世升对揖,由徐光启迎林烃,林世升进入讲堂就座。
片刻后,这边报前任广东提学林如楚到了,林延潮亲自相迎。
林如楚打量书院道:“我也曾想归隐田园后,在家乡兴族学教育子弟,但今日看来实不及宗海你万一。合全省英才而栽培之,这等胸襟唯有林三元方才办得到。”
“世伯过誉了。”
林延潮与林如楚说了好一阵的话。
来拜访的贺客都知道林延潮已经归宗,现在水西林氏对林家也是大力支持。有了闽,侯官两县林氏大族的支持,林延潮在乡间民望极盛,又兼这办学之事,恐怕今后省里人才大半要出自书院了。
又过了一阵福建左布政使宋应昌,右布政使费尧年,提学耿定力,福州知府江铎,以及侯官,闽知县都是亲临捧场。
至于福建巡抚赵参鲁,按察使陆万垓因公务在身不能前来外,几位蕃臬,地方大员都到了。
但见轿子车马远远在三元牌坊前停下,几名穿着绯袍的官员大步行来。
宋应昌见了林延潮笑着道:“部堂大人,恭喜贺喜啊!”
林延潮上前道:“宋方伯,费方伯百忙之中还驾临书院,实在是林某的荣幸。”
宋应昌闻言笑了笑,对于他而言本不愿意来,但赵参鲁既没有前来,那么他身为合省藩臬大员之首再缺席就不合适了。
倒不是宋应昌对林延潮有什么看法,只是他觉得朝廷官员太多的功夫都是花费在这些繁文缛节之中,如此花在处理民生大事上的精力就少了。但不去又不行,他必须给林延潮一个面子,如林延潮这样的大臣虽然致仕,但其门生故旧散布朝廷上下,就算自己丝毫也得罪不起。
并且身为地方官,乌纱帽稳不稳,政绩是否出色,就看与林延潮这样致仕居乡的大臣能否搞好关系。
至于右布政使费尧年看得更通透了,宋应昌用心做官,没有意识到林延潮真正的厉害,只是将他当作致仕大臣来看,但费尧年这江西人,却反而知道林延潮在浙系官员中有多深厚。
礼部尚书朱赓,甚至致仕在家的总督王宗沐,以及很多浙江籍官员在给朝廷奏章,官员往来时屡屡提到林延潮的名字。这已经在朝堂上隐隐形成了一等声势,换句话说那就是人望。
特别是朝堂上近来传出要在宁波开海的风声,虽说眼下没有什么有力官员站出来发声支持,令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有人在谣传而已。但费尧年却知道王宗沐屡次三番在给几位宰相尚书写信中提及的鼓吹开海的好处。那么此事会不会与林延潮有关?费尧年觉得很有可能,或许自己还能从其中找到仕途的转机,但其中一定要和林延潮搞好关系。
至于江铎等官员们想得没有这么深远,他们有的很年轻,有的已是在地方多年,要么是仕途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的已是快要到了致仕的时候。对于他们而言都有一定背景,同样也要需要更有背景的人来扶持,所以这样高官满座的场合,他们倒是很愿意来。
林延潮则是一一接待,然后与这些官员们一并来崇正讲堂。
到了讲堂上,众官员与地方乡绅,如林烃,林如楚这样的守制在家官员相见,又是忙着作揖行礼,寒暄了几句这才入座。
林延潮坐在主位上,从这个位子看下去,左右大红靠背椅上,官员们,有身份的乡绅左右对坐,而堂下则是书院新取的学生站立在那。
书院上下都是十分崭新,桌椅都是新作的,院墙也是重新刷过了一番,一切都透着新意。
林延潮看着这由自己一手打造的书院,心底是感慨万千。
既是由一番成就之感,更觉得任重而道远。
那等为官之初忐忑不安的心情,又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林延潮起身对左右堂下作了揖然后道:“今日承蒙诸位今日驾临书院,林某不胜感激。当初林延潮在此办学一是在回报家乡父老,二是扶持贫寒子弟就学,此外别无他求。但今日父老乡亲厚爱,却令林某深觉若办不好这书院就是愧对大家。”
“毋庸置疑,我们闽地是科举大省,历代会试殿试,位列鼎甲,及第高中者比比皆是。但惭愧的是堪称名臣的官员却是不多,古人云学而优则仕。既是学有富裕,为何当官却当不好呢?说来林某也是惭愧,居官十载,在朝堂上所称的建树也不多。”
说到这里,众官员一并道:“部堂大人过谦了。”
其他乡绅也是道:“部堂大人,上二事疏规劝天子,救河南百万百姓,为地方官三载,一地大治,又先后扳倒了马玉,张鲸为天下除害,此中任何一事说来,也是旁人万万不及的啊。”
林延潮叹道:“多谢诸位对林某的信赖。如今林某只期书院弟子为学时各个是文魁,为官时各个是国家栋梁。”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办好此书院不仅是报答家乡父老的厚恩,更是林某后半身的心血要做好的事。林某必竭心尽力……”
正说话之间,忽然讲堂外有一名背插旗帜的官兵匆匆入内。
门外之人阻拦不及,但见这名官兵一进大堂左右张望,然后向左布政使宋应昌拜下道:“标下见过藩台。”
在巡抚没有到任前,左布政使宋应昌暂署过巡抚之职,官场上将布政使暂署巡抚之职称为护院,认得对方是抚院行辕里的文巡捕。
见巡抚衙门的文巡捕来此,在场之人就有人心底揣测,巡抚赵参鲁不是说不来吗?这下派文巡捕前来不知有何大事。
“抚台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