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陶晋、李远湖以及其他省委常委班子成员都知道江敏之要来东海,但是底下的官员则完全摸不着头脑,消息封锁很严,就连分管工业的副省长陆文夫也不知道中央对东海省人事变动的具体安排。
三月二十八日这天是陆文夫妻子的散生日,陆天又拉沈筱回家里吃饭,张恪适巧遇上,就跑到陆家去蹭饭,跟陆文夫说起前副总理江静涵之子江敏之会到东海来履职的可能,陆文夫这才知道一些情况。
江敏之是国家经贸委排名第一的副主任,陆文夫担任副省长分管工业、经济,管辖省经贸委等部门,与国家经贸委有垂直关系,他当然知道江敏之是什么样立场的人物。
“中央很重视东海的经济工作啊……”陆文夫轻轻一叹,他这些年与锦湖一直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也没有完全的倾倒向锦湖,即使私谊再好,说这些话还是要留一些余地的。
“中央的任命也就这几天会下来,省人大会议召开之前,总要给江敏之一些适应的时间。”张恪笑着说道,轻松的语气好像在讨论跟他没有丝毫关系的官员调动。
陆文夫也笑了笑,他还怕张恪滋生什么抱怨。
若是江敏之到东海来真是想强化国有资本的地位与势力,表面上对陆文夫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所管辖的省经贸委其中一项职责就是负责管理省级国有资产,包括东海联合钢铁集团、洋浦造船厂、省国投公司、沂州重工等一批大特型省级国有企业,国有资本的地位得到加强,陆文夫这个副省长的含金量就会有所提高。
其实也难说得很,至少在外界的眼前,陆文夫与锦湖的关系非常密切。徐学平在东海时,陆文夫是徐学平的秘书长;陆文夫当任副省长之后,最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代表东海省政府负责协调东山岛建港工程以及小江流域区域经济规划的执行情况,这两项工作,特别是东山岛建港工程,可以说是锦湖直接主导的——陆文夫当任副省长一度被视为李远湖与锦湖关系彻底缓和的标志。
东海省政府将迎来江敏之时代,陆文夫至少也要做好工作调整的心理准备。
不过陆文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担心,他毕竟是李远湖提拨上来的官员,他的工作即使会有调整,地位却不会受到冲击。
他不清楚张恪有没有就江敏之即将到东海担任省长一事跟李远湖有过交流,心里又想,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不管江敏之在中央的后台有多强硬,他到东海来是担任二把手,暂时还没有资格去撼动李远湖的地位。另外,地方也不是一人之地方,李远湖有更远大的政治抱负,指望三五年后能有更大的进步,没有必要将东海省完全经营成他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容他人插一只手进来;张恪对江敏之的到来也应该是“姑且看之”。他所了解的张恪心中府壑要深沉得多,其思量之深思熟虑,可是天又这些毛头青年根本无法比的,真不晓得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学期是陈妃蓉、何弦两人大学最后一个学期,却都到锦湖商事在香港的总部实习去了,唐婧当然高兴,还说好让陈妃蓉、何弦在香港先工作一年,等她们完全适应了锦湖的工作环境,再回来给张恪当小秘不迟。
张恪现在人回建邺就成了孤家寡人。
从陆文夫家用过晚餐回来,张恪直接回到湖畔木屋,夜里无事,就沿着湖边的水台散步。
天气回暖,夜风吹面不寒,湖畔绿地里的男女情侣很多,不知道有多少是橡树园的员工或者科王高科研发中心的员工,张恪经过燕园时,看着陈静的别墅里亮着灯,也克制住想将她约出来一起散步的心思。
陈静所住的别墅位于临湖的第一排,人站在湖边的上水台上,视野给树篱遮住,只看得见二楼西拐角的窗户,张恪掏出手机,打算跟陈静通下电话,让她到窗口露露脸,或许让她偷偷摸摸的到湖畔木屋去找自己。这段时间来,两个人很少都在建邺。
刚拨号过去,就听见树篱那边有瓷器砸地碎裂的响声传来,紧接着就听见谢子嘉尖厉的呵斥声:“滚出去!”张恪只当谢子嘉与陈静在争吵,想要绕到燕园里看究竟,紧接着就听见一个陌生女人以同样尖锐的嗓门回敬谢子嘉:“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谁叫谁滚还说不定呢!”
没听见陈静的声音,张恪奇怪谢子嘉怎么跟个陌生的女人在陈静的屋里争吵,等了一会儿,电话也没有人接,树篱那边的争吵声偶尔尖厉,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站在外面听也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张恪从南门绕进燕园,走到别墅的后面更听不清楚屋里在争吵什么。燕园有两名工作人员站在路口,看情形是知道别墅里发生了争吵却没有凑到前面去帮着解决纠纷,那应该是谢子嘉的私事才对。
张恪犹豫着要不要走到院子里看看究竟,陈静的电话打了过来。
“刚刚手机没在手边,”陈静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在不在燕园?我刚经过这里,听到你屋里有争吵声,发生了什么事,要我过去看看吗?”张恪问道。
“你不要过来了,我过一会儿打电话给你。”陈静在电话那头拒绝道。
张恪这才知道陈静也在屋里,只是一直没有说话,更没有跟别人争吵,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陈静不希望他过去,他也不放心就离开,就决定去找杜飞,走到西头,看到杜飞别墅里黑着灯,也不知道杜飞这时候在哪里忙碌,就蹲在路牙边拿出烟来抽,等陈静将事情处理完打电话给他。
这时候有一辆奔驰车从北面的甬道驶来,开到陈静别墅院子背后停了下来,路灯很明亮,张恪看见陈静她父亲陈家善从车下钻出来,匆匆忙忙的进了院子,心想那个声音听上去很陌生的女人莫非跟陈家善有什么关系?
就过了一会儿,一辆玛沙蒂尼从院子里开过来,站得比较远,张恪看不清车里坐着谁,看着车子从另一边的甬道往燕园北门开去,而陈家善的车子还停在路边,张恪只当陈静与她父亲陈家善还在别墅里,等了一会儿,陈静的电话打进来:“你在哪里?”
“我在杜飞楼后面,刚看到你父亲过来,要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张恪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要是那个声音听上去陌生的女人跟陈家善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方便出面安慰陈静。
“我在燕园北门,你过来找我。”陈静说道。
张恪才知道刚才那辆玛沙蒂尼是陈静在开,他绕到北门,看见车子停在路边,陈静一人额头顶着方向盘的坐在车里,长发披散下来,看不到她的脸。
“发生什么事情了?”张恪坐进去,问道。
“你看到什么了?”陈静问道。
“就听见有人在里面争吵,蛮凶的。”张恪说道。
“是我爸的女人,”陈静抬起头来,将散下来的长发捋到耳后,美丽的脸庞有些心力憔悴的疲惫,眼圈红红的,脸颊上还有几滴泪水,伸手将泪水抹掉,勉强的笑着说道,“挺不争气的,一个人坐在车里莫名其妙的就想哭起来。”
张恪没有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道:“我来开车吧,我在建邺要是心情抑郁,会去一个地方,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