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是个皇帝,不能乱来。

乔毓有点气不过,还有点不开心,耷拉着脑袋,连话也不说了。

皇帝见状,好笑道“你怎么不讲了?”

乔毓道“我不想讲了。”

皇帝耐心道“为什么不想讲了?”

“因为我不高兴。”乔毓闷闷道“圣上不知道吗?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不是能随便碰的……”

皇帝听得微怔,旋即失笑,拉起她手,在自己头顶摸了摸,又道“现在我们扯平了。”

乔毓不意他会这样做,同样楞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后退一步,正色道“我不喜欢跟陌生人这样亲近,尤其圣上又是我的姐夫。哪怕是为了二姐姐,也请圣上不要这样轻亵于我。”

皇帝如何能猜到她会如此言说,笑意未曾散去,便僵滞在脸上,再看她时,目光却幽深起来。

乔毓并不退避,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坦然道“咱们还是回去,顾老太爷是长辈,又是贵客,不好叫他久等。”

皇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言语,几步回到门前,掀帘入内。

乔毓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着跟了上去。

……

这二人不在的时候,乔老夫人正同顾老太爷说的高兴,见他们回来,忙招呼乔毓过去,笑眯眯道“这是四娘,几个孩子里边儿,就数她最小。”

乔毓重新将笑意挂到脸上,又问候了几句。

顾老太爷捋着胡须,上下打量她几眼,轻轻颔首。

“舅父年高,又是长辈,我也不瞒你,”乔老夫人叹口气,又继续道“前阵子四娘生了场病,不知怎么,从前的事情都忘光了,她虽精通医术,可医者不自医,更别说是这样奇怪的病症了……”

自从小女儿回来之后,乔老夫人的精神便渐渐好了起来,常山王妃也斟酌着同她讲了事情原委,又将请顾老太爷前来的缘故讲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人家虽知道这是在演戏,心中却也觉得酸楚,拉着小女儿的手,轻声道“舅父医术精湛,见多识广,或许会有法子医治此症。能叫四娘再想起从前,那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那也没什么,只是要仔细瞧瞧,是否留下了什么暗伤,免得日后发作,叫她难受……”

顾老太爷与她年岁相仿,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安抚的一笑,又向乔毓温声道“四娘,到我面前来。”

他身边并无坐席,秦王忙搬了一把椅子过去,待乔毓近前落座,方才返回原处,同皇太子站在一处,眼巴巴的盯着瞧。

乔老夫人坐在顾老太爷身侧,面上全然是慈母关切,常山王妃与两个乔家妯娌,却是神情希冀,隐约期盼。

皇帝自从进了内室,神情便微微有些凝重,静默无言,现下也同样将目光投了过去,重若千钧。

乔毓正待伸手过去,却被众人瞧的不甚自在,环视一圈,狐疑道“怎么都盯着我看?”

乔老夫人忍不住笑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哄道“不亲眼瞧着,你叫我们如何安心?”

乔毓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却不知是为什么,她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想不出来,便老老实实的伸手过去,由着顾老太爷诊脉了。

老爷子相貌慈和,诊脉时神情却颇觉严肃,内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默默落在那二人身上,仿佛他们身上开了花儿似的。

如此过了半晌,顾老太爷终于将手松开,含笑道“四娘身体无恙,好得很。”

“这就好,这就好,”乔老夫人心下欣喜,如此念了两声,又道“那她能不能再想起……”

皇帝的目光似乎略微亮了几分,皇太子与秦王也是如此。

“或许能,或许不能,”顾老太爷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模棱两可道“一切皆要天定。”

“好。”乔老夫人略微有些失落,其余人也是如此。

乔毓安慰他们“记不得也没什么,左右你们都记得呢。”

记不得的话,事情可就严重了。

乔老夫人不易察觉的看一眼皇帝,便见他正低垂着眼帘,面沉如水,不知怎么,心下叹息起来。

秦王面上有些担忧,下意识去看身侧的兄长,却见他神情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这结果,先是一怔,略一思量,又明白过来。

而常山王妃的神情,却与乔老夫人如出一辙。

乔毓如何会知道这短短几瞬之内,旁人的心思是如何千回百转?

此刻有顾老太爷在,她好不容易抢到的银子也没法儿炫耀,又有皇帝在此,说话做事都不甚自在,乔老夫人有意要将她支走,才好同顾老太爷说话,便催着她回去歇息,又叫人送她回去。

乔毓自无不应。

她一走,内室众人的神情就变了。

没有人主动做声,更没人做什么多余的动作,空气诡异的凝滞了半刻钟,皇帝有些艰涩的声音,方才响起

“老太爷,她到底是怎么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朕也无需瞒你,你方才所见到的四娘,便是朕的结发妻子,前不久薨逝的明德皇后。”

事情过去很久,再提起时,皇帝语气中仍旧有难以掩饰的伤感“朕亲眼见到她离去,也亲眼见到她回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去世的第二日,身体便消失了,只留下一串檀木珠,却是太夫人临终前赠与孙女的,朕想着,此事是否与湘南有关?”

寻常人听闻此事,不知要惊骇成什么样子,顾老太爷听罢,却只是微微蹙眉,半晌,方才道“依老朽之见,此事的确同湘南有关……”

皇帝目光一沉“愿闻其详。”

“……这就要从许多年前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