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很多官员已收敛了从前那或惊讶、或不屑、或疑问的目光,再一次看向那刚刚擢升正三品商部尚书之位的涟漪郡主,震惊!
只见,柔和的光线下,那身姿挺拔面容秀美的女子婷婷而立,丝毫没有任何受宠若惊、卑躬屈膝,有的只有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怎么不让人惊讶!?
按照常理,别说年轻女子,即便是经过历练的男子突然有了如此殊荣,也少不得要喜形于色,夸张一些的甚至会失心疯,但这女子无论是从昨日晚宴上的表现,还是今日大殿上的表现,除了淡定,便唯有淡定。
众人此时突有了一丝预感,这苏涟漪,绝不是普通女子,定然有她过人的本事。
有一些官员更是已暗中后悔,担心刚刚在雍门外自己的表现实在不恭,会不会因此结了仇?
谁能想到,不到两个时辰,自己竟会有求于人,有求于这名从前十分鄙夷的女子?
这一切,就如同一只巴掌,狠狠摔在这些大小官员的脸上!其摔的不仅仅是人,更是这男尊女卑的制度,和这些人心中的大男子主义。
夏胤修闻言,“涟漪郡主,李侍郎所推荐之人,确实如他所说?”
涟漪赶忙恭敬道,“回皇上,李玉堂正如李侍郎所描述无二,其为人正直、年轻有为,臣女相信,李玉堂定会效忠皇上,成为国之栋梁。”
夏胤修点了点头,对涟漪道。“好,这李玉堂之事姑且不说,商部的建制便由你来决定,给你两日的时间,可有把握完成?”
涟漪跪地,“臣女谢主隆恩,两日之后,定会将编制雏形上交给皇上。”她低着头,唇角却勾起了,因为可以预见,这两日的时间,会有不少大臣踏破公主府的门槛来见她,为的就是为亲戚幕僚谋一个肥缺。
她不是油水不进之人,搞不好会给他们机会,就看他们给她什么条件与承诺了。
难道苏涟漪争取皇商之位、成为商部尚书,为的就是以权谋私?答案是肯定的!
想建立自己的势力,势必就要利用一些权力,不给那些人甜头好处,他们又如何会给她一些方便?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她来鸾国当官,可不是为了报效祖国、效忠朝廷的,她对这国家和皇帝几乎没有丝毫感情,这一点,她对自己的自私也是十分汗颜。但中饱私囊的同时,她也会履行对皇上的承诺,定会竭尽全力,将许下的承诺实现,让皇上受益。
只要不是太过火、只要遵循一个度,无论是朝廷还是群臣,都会受益,是为双赢。
益,是为双赢。
“好,”夏胤修道,“那两日之后,朕便在御书房等你的好消息。”说着,众人未见,那冷艳的眸子若有若无扫到群臣的末尾,看向那抹颀长的青紫身影。
云飞峋未抬头,却用余光察觉,皇上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着多少深意,只有他自己知晓。
今日因商部之事,早朝生生向后延了一个多时辰,过了午时,才结束。
随着大太监安禄唱喝退朝之音,群臣跪地叩首,皇上离开,而后群臣带恭敬退出金銮殿,三两成群,议论纷纷。
“涟漪郡主请留步。”从后有人快步追赶了上来,是礼部侍郎李玉兰。
涟漪正欲追赶走在前方的云飞峋,见其叫住她,便只能停下,“李侍郎。”她是极给李玉兰面子的,两人从前虽未接触,但却有着不少渊源,如今相见,在这陌生的朝堂中,涟漪竟有种遇到老友之感。
若是没有商部的肥差,想来整个朝堂之上,不鄙夷她苏涟漪的少数人之一,便有这礼部侍郎李玉兰罢。
玉兰淡笑,他与玉堂为亲兄弟,容貌自然是有几分相像,都极为俊美。但他少了李玉堂的精致出尘,有一种落落大方的气度。“从前便经常听家父提起岳望奇女子,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金鳞岂非池中物,如今这情形,下官并不意外。”
涟漪笑着摇头,面容略显无奈。“有些并非我追求,有些并非我想要,只能说造化弄人罢。”若是云飞峋不是出身三公之一的云家,只是普通小官小吏,或干脆普通百姓家庭,她才不会当什么郡主、当什么尚书。
苏涟漪的话,李玉兰是不理解的,这世间哪有不求功名之人?但李玉兰笑笑,就这么过去了。“无论如何,下官与郡主也算是有缘,郡主聪明睿智,但毕竟初入仕途,若是有需要,大可来找下官,不耻下问。”语言轻松风趣。
涟漪对这李玉兰的印象不错,“李侍郎真是言重了,岳望县谁人不知,李家大公子博学多才,入仕为官,您是岳望县的传奇和骄傲。”
玉兰轻笑,两人并肩缓行,“郡主说笑,历史上岳望县出过不少能人大家,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近百年,还真未出过京官。下官也许曾经是个传奇,但如今另一个更为夺目的传奇而出,我便只能退居二位。”另一个传奇?自然就是苏涟漪。
李玉兰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苏涟漪,此时心中不免想起从前府内流传的蜚语,说苏家村的村妇苏涟漪贪恋二弟美色,屡屡前来骚扰,难道就是这个苏涟漪?真的就是这个苏涟漪!?
其实李玉兰知晓,传说中的苏涟漪正是自己面前的苏涟漪,却怎么也无法相信,一阵迷糊。
两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无外乎就是叙旧,说一些岳望县的旧事,而苏涟漪则是放心不下云飞峋,总是觉得这几日飞峋的心事越来越重,心中决定,一会说什么也要逼问出来。
李玉兰自然发现了苏涟漪的目光,寻思了一下,而后笑道,“想来郡主与飞峋将军的婚事也不远了,搞不好舍弟也能前来喝一杯喜酒。”试探了下。
涟漪却苦笑,回头看了一眼枢密院使云忠孝云元帅,只见其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只要是看见她,那双虎目便能射出凶狠的目光。她与云家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起初是门第问题,而如今却是尊严问题。
众人皆知,云元帅是不同意苏涟漪与云飞峋的婚事,不惜撕破老脸在朝堂抗议,起初众人都站在云元帅一边。但随着苏涟漪的异军突起,连升两级,加之现在有了可结交群臣的资本,不知何时,天平已向苏涟漪一方所倾斜。
这是什么?这是隐暗交锋中的胜利,苏涟漪胜、云忠孝败。
云元帅如何能开心?能接受苏涟漪?若从前是鄙夷,那如今就是痛恨。
也许此时此刻唯一能缓和矛盾的方法便是苏涟漪求饶认输,让云元帅与夫人两人践踏了她的尊严,用她的尊严换取云家二老的妥协,但苏涟漪却不愿。
“这婚事是一定的,但到底何时来办,还是个问题。”涟漪叹气道,“不过这喜酒李公子想来是能喝的,今日有李侍郎举荐入商部,想来不日便能到京城了。”
李玉兰想到这件事也很高兴,“涟漪郡主真是为我们商人争了一口气,于公于私,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涟漪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李侍郎了。”想来,李玉兰在朝中也曾经坎坷过吧。
见话已说完,涟漪便歉意告辞,快步向宫外走去,为了追逐云飞峋。
……
雍门外,各官员轿子马车一字摆开,等待自家主子。
涟漪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出去,却不见云飞峋身影,心中一下子空落落的,那种又苦又涩、有酸有咸的感觉让她慌了。
官员们都从容走出皇宫雍门,上了自己座驾,都暗暗留意苏涟漪,却无人与之攀谈,计划这几日暗地里寻个时间、择了礼品,登公主府,结了交情,攀了关系,看能不能在商部里塞进个人去。
飞峋,你到底怎么了?
飞峋,你在哪里?
飞峋,难道你也觉得因为我的存在,压了你的男子尊严?
飞峋,你不会想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