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别再说。”唐果儿轻捂住云渊开合的嘴唇,哽咽着打断他,“留着力气,等太医来,等你好了,再将想说的说给我听。”
云渊伸手拉开她的手,并没有使出多少力气,可他那缓缓的摇头却重如千斤,“再不说……我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果儿,当初如果我肯听你解释,你就不会那么怨我了罢。大军临行的那一天,我站在风里目送你远去,当时我在想,是不是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不是现在这样的身份,我们之间是否就会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不单单是身份,还有心。”云渊说的缓慢,声音极轻,如果不全神贯注去听,很容易就被淹没在了风里。
他喘了几口气,双眼渐渐迷蒙,似想起了什么,神色越发往柔和里去,“如今看到你肯为我落泪,想来你已经不怨我了。没来之前,我从不曾再奢望有一天我们还能靠得这么近,这一行,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没有遗憾,可是我有。云渊,你若是就这么死了,我一定会怨你,比你不肯听我的解释时,更怨。云渊,你打起精神来,一定会有办法的……云渊……你不许闭眼,你看着我,你要是闭上眼睛,我就永远不再见你,连梦里都不会见你!”唐果儿泣不成声,热泪如泉,洒落在云渊的脸上,胸口上,与他的血融汇在一起。
有咸咸涩涩的味道在云渊口中蔓延,他强撑开沉得让人不堪重负的眼皮,嘴角勾起一点微微的弧度,嘴唇无力的张合,声音极其细微。
唐果儿俯下身侧耳凑近他的唇边,才听清他断断续续的话,“不愿……见我……不见也……好……我……不会……是你的……羁绊……你也……不再是……我的……魔魇……”
一片冰凉的柔软触感点在耳上,是谁的呼吸声渐渐微弱了下去……
唐果儿双眼红肿,心中痛如刀绞,却不敢扭头去看。
她手覆住的那处胸口,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跳动,可她没有挪开,仿佛心中密密麻麻的扎疼只有手下温热的血液能够熨平。
属于云渊的温热包裹着她的手掌,凉了手背,染透衣衫,蜿蜒一地。
鲜活的生命被风吹散,消失在黑冷的夜中。
唐果儿的眼泪却止住了,眼底是一片冰雪般凄寒,她将头埋在了云渊的肩上,“我不再是你的魔魇,可你却成为了我的,云渊,你叫我怎么办?”
“我已经放下了你,放下了过去,我已经准备面对现实接受事实,可是,你为什么又来给我这样沉重的一击?这么沉重……这么痛,可却连还击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叫我怎么办?”
唐果儿猛然抬头盯着云渊沉睡的脸,这容颜被寒冰永远冻结了,这双眼,从此再也不会睁开。
她再也看不见里面彻骨的温柔和因她而绽放的光彩。
五脏肺腑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揪住,收紧。
唐果儿将所有的力气都放诸在自己的臂弯,紧紧抱着云渊一言不发。
黑如深渊的平原后方此时响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铮铮铁蹄踏得大地震荡山河摇晃,在黑夜之中有一道更浓的滚滚的乌云被风卷着,跨马而来。
唐果儿忽然间仰面朝天,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悲啸。她伸手握住云渊胸口的铁箭,一把拔出,将云渊推进一旁云天的怀里,骤然站起身。
一袭白衣中包裹着的纤弱身影在千军万马中更显尤其单薄,斑斑点点的血迹便布在唐果儿的长裙上,触目惊心。
她站着,却似乎摇摇欲坠。
可那挺直的脊背在灰暗的天穹下之下,却生出一股让人折服的坚定。
唐果儿唇角紧抿着,脸上还有风干了的泪痕,那一双红肿充血的大眼里,噙着一刃锋冷。她压着心中急痛,缓缓转身看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