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被她问住了,却还是不肯改口,恼道:“你也不帮着我!”
蒋明珠无奈,见前来道贺的夫人们越来越多,到底不好一直躲在这儿和她说话,只得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个了,我要去招呼着点,你既不愿意到姑母那儿去,就在院子里坐坐吧。一会儿我再来陪你。”
沈瑶虽为自己的事烦恼,却也知道今日是她的大日子,顺从地点了点头:“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蒋明珠唤了素和,让她送些点心过去,便转头和宋薇招呼客人去了。这一早上来了不少人,送的东西多半是首饰、古玩,件件都可说得上贵重。待送走了众人,对着放了满满好几张桌子的东西,宋薇也有些惊讶。
郑老夫人和蒋敏是最后才走的,宋薇和蒋明珠一起送到了门口,郑老夫人上了马车,蒋敏却又留了下来。
她和宋薇自来亲近,宋薇也没当回事,只笑道:“小瑶估计和明珠说话说得起劲,忘了时辰了。你们一道在这儿用饭吧?”
蒋敏却是叹了口气:“她哪儿是忘了时辰啊,她就是跟我闹别扭呢,不想过来跟郑老夫人打照面。”
她虽强势,说到女儿却也是毫无办法,宋薇奇道:“小瑶平日里最听你的话,这回怎么就闹上脾气了?”
这会儿来的客人基本都走了,只剩下素和领着几个丫头婆子在收拾院子,蒋敏四下一看,就瞧见了沈瑶和蒋明珠正在李树下坐着说话,便对宋薇无奈地一笑:“得,让她们俩说话吧。希望明珠能帮我劝劝她。”
宋薇还不知道她们母女俩为什么事闹呢,但见她一脸的心思,也忙把她让进了屋里,让福婶给她换了一回茶,又上了几碟点心。
蒋敏见屋里也没旁人了,才对宋薇说了沈瑶对宋清有意,但沈凌和沈策更偏向何嘉的事,叹道:“也就是你了,其实要换了旁人,我这话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宋薇没想到这好好的亲事里头还有这样的纠葛,又涉及到自家亲人,一时也有点不知该说什么,讷讷道:“那老相爷的意思呢……”
“老相爷倒是很看重宋将军,其实我们也都知道宋小将军文武全才,又是你的外甥,若是能成这门好事,我们自然也是乐意的,”蒋敏尴尬道:“可宋大将军去年战死,宋小将军如今还在孝期里呢,后来我们也辗转了解过,宋将军的意思,好像是说三年内都不会考虑自己的亲事。”
宋薇本以为她是要让自己帮忙说和宋清这一头,可再一听这话却并不是这个意思,就有点疑惑了,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疑道:“那你是想让我和明珠帮着劝劝小瑶?”
蒋敏摇摇头:“那丫头的心性我再了解不过,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拧脾气,哪儿那么好劝,我和沈凌都怕把实话跟她说了,她就要硬着脾气拖着等三年,女孩家哪里等得起这几年啊,再者三年后人家也不一定能瞧得上她不是。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让大嫂把宋清请来,假意给她说和,让她自己躲在后边,亲耳听到宋清拒绝。”
这法子听起来对沈瑶有点残忍,却的的确确是最有效的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蒋敏为了女儿,的确是用尽了心思。宋薇稍一犹豫,便答应了。蒋敏这才欢喜地谢过了她,自去寻了沈瑶回府。
宋薇见着蒋明珠,便也把这事儿对她说了。蒋明珠想想这的确是个好法子,既能保住沈瑶的面子,又能让她死心。也点了点头:“这也使得。”
她们本打算尽快帮蒋敏办这件事,但宋清那日送完嫁妆却当真出了京,去了京畿卫的军营里头,府上下人都道要七八日才能回来。宋薇也只得先把这事放下了,一心准备蒋明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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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五月,天就已经很有些热了,蒋明珠成亲前一夜却正巧下了一晚上雨,到了第二日清晨也还觉得清新凉爽。
太子成亲,整个京城几乎都漫上了一种喜庆的气氛,宫门正南的朱雀大道上每隔十几步就有侍卫站着,再往外城走,几乎是处处抬头就可见悬挂的正红喜字灯笼,路边也围了不少人,从蒋府到皇宫这一段路上众人都你推我搡的,等着看迎亲的队伍和太子妃的嫁妆。
蒋府更是从天未亮就开始忙活起来,宋薇命人准备了数千份喜饼和饴糖,几千系着红线的铜钱准备一路上散给看热闹的人,蒋云也是一早就到了门外,等候着迎亲的人。整个蒋家只蒋老太太“病着”不肯露面。
蒋明瑜也一声不吭地站在蒋家众人的最后,若平日里有这样出风头的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只是这一回她刚嘲讽了蒋明珠,蒋明珠就风风光光嫁进宫里成了太子妃,她脸皮再厚,也没脸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腆着脸上来凑这个热闹。
蒋志飞年纪还小,看到门口热闹得跟什么似的,忍不住想过去看,也被她一把拉了回来。
照常理来说,迎太子妃,来的多是礼部和宗人府的人,太子一般不会亲自迎娶,而是在宫门口等候。
但凡事也有例外,当年聂慎娶太子妃时,迎娶的是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不但两人感情深厚,连当时的帝后二人也是对这位太子妃十分满意,特地让聂慎亲自去迎了妻子回宫。
蒋明珠这几日也听宫里教导规矩的嬷嬷们说过这个事,但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个勉勉强强过关,还挤掉了章明昭这个何皇后亲外甥女的“准太子妃”只怕是没有这个体面的,今日聂玄多半不会来。便只安安分分地盖着盖头坐着。因此听到夜雪附到她耳边说了一声“太子爷来了。”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聂玄亲自迎亲,自然没有什么人敢当真为难他,意思意思地说了两句,便把蒋明珠的手交到了他手中。
蒋明珠从一早就被一堆丫鬟婆子和宫里嬷嬷摆弄着穿戴好凤冠霞帔,在闺房之中坐了小半日,思绪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一时想着家里的事是不是都安排妥当了,一时又想着宋清和聂柔不知何时会成婚,再到后来脑海中全都是聂玄与她说过的话。他教会她审时度势,教会她借力打力,教会她以退为进,会因为她受伤而生气,因为她允婚而激动,甚至在生死关头,也为她考虑周全。
大半年来说过无数的话,若有若无地回响在耳边,最后都变成了聂玄清晰坚定的声音。
聂玄说:“来。”
这一个字从耳里落进心底,蒋明珠只觉得心中顿时一阵安宁。跟着便被人牵住了手,紧紧一握。
这是一场漫长的仪式,蒋明珠却半点都不觉得心慌浮躁,聂玄牵着她从朱雀门进了东宫,拜过帝后二人,又亲手把她送进了新房。
接下去的酒宴他不能缺席,只得把素和素月叫了进来,让她们好生伺候着。
两人初到宫中,都有些束手束脚的,再加上边上有嬷嬷看着,虽进来了,却也不敢出声。
倒是那两个嬷嬷十分识眼色,见聂玄对这个新婚妻子十分温柔爱重,对素和素月便也不敢轻忽,笑道和她们说了些宫里的规矩和太子府里头的事。
蒋明珠虽不能拿下盖头,但听着四人说着话,倒也不觉得无趣,尤其听她们说到太子府里的事,凡事自己不知道的,便都一一用心记下了。一来二去,还没觉得过了多久,就听得外头一阵吵闹,聂玄被人扶着回来了。
聂玄是被聂至和不少公侯郡王扶着回来的。两个嬷嬷一看就知道这是喝高了,连忙上前帮着扶了,把人送到床边坐下。
聂至和几个郡王爷本还想着闹洞房,一看聂玄已经被灌得醉成这样了,也都歇了这心思,一个个大着舌头勾肩搭背地回去了。
两个嬷嬷一看这人都醉得这样了,多半交杯酒也喝不成,喜帕也挑不成了。好在两人应对这种事也颇有经验,对蒋明珠说明了情况,便抓着聂玄的手拿秤杆挑了红盖子,给蒋明珠问了安,这才带着素和素月先退了出去。
蒋明珠依稀记得聂玄说过他自己酒量是极好的,他这人从不夸口,敢说“极好”,那多半就是海量了。因此也没想到聂玄竟醉成了这样,想着明日一早还要去给聂慎和何皇后请安,便想让他早些休息,抬起他的脚想帮他把靴子褪下去。
聂玄却一下子拦住了她的手。
蒋明珠抬眼一看,这人目中清明,眼角含笑,分明清醒得很,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模样,顿时就明白了他方才是在装醉,不由好气又好笑:“殿下,您也装得太像了吧?”
聂玄指了指门外,这才笑着坐起身把她揽住了,小声道:“不想和大哥他们多纠缠。没的毁了今天的好心情。”
蒋明珠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听得外头已经安静下去了,才笑道:“那殿下也喝了不少吧。”
“是不少,可也远没到醉的时候呢,”聂玄笑着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递给她一杯:“来,交杯酒。”
蒋明珠本想劝他别喝了,但一想到这是两人的交杯酒,便也说不出这话,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与他交杯喝净了。
聂玄这才松了口气似的,把她拥在怀里,端了碗舀了一粒汤圆要喂她。
蒋明珠知道这汤圆是生的,照习俗来说她得吃一口,然后说“生的”。她没想到聂玄竟也这么信这个,见他一脸严肃认真地端着碗举着勺子,一下子绷不住笑了出来,抿着唇笑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