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主……”白琅紧张万分,心跳极快。
另一人站在扇主背后,白发黑衣,垂首静立,几乎没有存在感。他手中握着一柄无形长剑,剑气与煌川很像,似是九天洪涛,直摄人间,奔流而下。
这人直勾勾地盯着白琅看,目光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霜。
气氛僵硬又紧张。
白琅正不知所措,扇主却忽然笑了起来:“我倒想看看你们还能互瞪多久不眨眼,但是没那么多时间了。”
沉川闭目不动,那副极具攻击性的冷漠神色也微微收敛。
“去拦下绣鬼人。”扇主轻声吩咐沉川,“我还有些事情要跟她说。”
沉川消失不见,天上只剩扇主和白琅。
太微出其不意地毁掉四相八荒镜后,原本奔着它来的各种势力都在急急忙忙地撤离,因为如果不撤的话很可能会正面遇上四方神的战场。
“你为什么回来?”扇主问道。
“我……”白琅张了下嘴,“来找太微上人。”
扇主点点头,嘴角依然擎着笑容:“太微毁去四相八荒镜,你应该知道我恨不得除之后快。”
白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说道:“西王金母从你这儿盗走四相镜,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
说完她就后悔了。扇主被盗走四相镜,无奈冒着大风险提前下台,结果还没到地方镜子就被太微打碎了,他现在心情能好才怪。要是扇主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她就彻底跟神选无缘了。
“无妨。”扇主见她神色忐忑,轻声安抚道,“你有这份忠心是好的,我也希望你有。”
白琅越发觉得他这个人难以捉摸。
“你知道擎天心经为何叫作擎天心经吗?”扇主忽然问道。
白琅微怔,摇头回答:“不知道。”
她也想过这问题,也试着在擎天心经中查找过,可“擎天”二字的详细意思却从未在擎天心经中被提及。
扇主微微拂袖,两人之间出现一张茶案,案上有一壶灵气澎湃的茶水,几只朴素的青花瓷杯。
他示意白琅坐下。
白琅有些惴惴不安,这次会面应该是扇主安排已久的,也不知道他想跟她说些什么。
扇主沏了一杯茶给自己,然后将壶把手转到白琅这边。他缓声道:“打个比方,地上万物是因为有太阳存在才生生不息的,但如果离太阳很近,就会直接被焚化为灰。天道就像太阳,正因为有它存在,世间万物才能有序生灭,修道者才能不断前行。但是如果它缓缓靠近我们呢?”
“缓缓靠近我们?”白琅怔了怔。
“十绝境之上便是四方台,四方台之上,便是天道的具化……旧魔选中,庇主们称其为‘天幕’,这道‘天幕’会不断下坠。”
“不断……下坠?”白琅心脏一沉。
“由魔选角逐出四位神主,这四位神主在四方神台立起四根擎天柱,将“天幕”支撑在可控的位置上。庇主的擎天心经,其力量就解构自四方擎天柱,又在不断角逐厮杀中重聚为四方擎天柱,在这样的循环中,它才不至于朽坏。旧神主被新神主取代是必要的,这也是我们的责任。”
但是现在看来,扇主似乎不愿意被取代。为此他不惜杀死镜主,暂停魔选,干涉神选。
白琅不敢问这个敏感问题,她说:“方才说的都是魔选,那神选呢?”
扇主抬眸,定定地看着白琅,过了会儿又低头提盏,将茶水满上。
“神选角逐出唯一的庇世者,他掌管堕神台,划定四方擎天柱的范围,立中央擎天柱。现在谕主的擎天心经力量就来自镜主所支撑的中央擎天柱,不知你感觉到了没有……谕主的擎天心经,或者说谕主的天权,从五千年那届神选到现在,正变得越来越弱。”
沈砚师也说过类似的话,五千年前那代神选有更多璀璨到让人无法直视的英豪,而现在的角逐者们似乎都稍逊一筹。
白琅重新整理线索,大致明白了大逃杀的运作方式。
解构中央擎天柱,分散为擎天心经,再通过神选将擎天心经重聚为一体,重新立中央擎天柱撑起天幕。
这是神选。
解构四方擎天柱,分散为擎天心经,再通过魔选将所有擎天心经聚在一起,通过不断循环更新,让四方擎天柱保持稳定坚固。
这是魔选。
现在镜主被杀,魔选中断,四方擎天柱停止重构,天幕的每一分侵蚀都对它产生不可复原的破坏。
而在魔选中断后,神选又继续进行了五千年,这期间没有诞生任何庇世者,也就是说中央擎天柱进行了五千年的解构,没有人将它重聚。
所以不管是四方还是中央,现在都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见她神色渐渐清明,扇主才缓声道:“我希望能尽快完成神选,将渡世者选拔.出来,再立中央擎天柱,重定天幕之下的所有秩序。”
改庇世者为渡世者的话题之前他也跟白琅说过,宏愿虽大,但怎么听都觉得太空洞了。
白琅与他对视一眼:“现在已经不能自上而下地进行神魔选了。”
魔选无人主持,神选被人强势控场,通过原有规则选出庇世者、渡世者都不可能。
扇主的眼神愈发有压迫感,白琅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他掌控之中,她深吸一口,继续道:“只能反过来从台下直接破坏四方台结构,以全新的暴力方式解除干涉者对场面的控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您应该感谢太微。”
“是的。”良久,扇主点点头,“用四相八荒镜重定四方台是一种办法,但是彻底将现有的四方台体系破坏掉也是一种办法。”
这就是太微所指的“变道□□,改天换命”。
前者有点像篡位,然后改个年号;后者更接近于起义,再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