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鲜少叫他全名,平时不是钟离就是前辈,突然这么一叫还挺有威慑力的。
“之前直接打晕她,我也当是她主动袭击,你必须还以颜色。但她如今无辜受牵连被带入宿月界,你还想痛下杀手,有点过火了。”
罗戬不知为何听得她话里有刀光剑影,不像守势,更像进攻。这个叫钟离异的剑修实力叵测,随手一剑都能看出剑意纯粹,锋芒毕露。而护她的姑娘什么依仗都没有,还敢硬攻,逼他低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钟离异当然不会低头,他笑道:“这种人,你不断她只手或者去她条腿,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不惜命的。照我说,就该给她一剑,然后她就知道老实带路了。”
白琅平静地问:“你到底有多急着看月圣飞升?”
罗戬方才还只觉得这姑娘话里有刀光剑影,但这句话一落音她就听出了致命的锐意,跟那句“你可有亲人挂在这棵树上”似的。若是言辞可化利刃,那这姑娘真是刀刀见血,一击毙命。
钟离异果然没有再说话,他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白琅解开了罗戬的束缚,若无其事地换回平常口气:“前辈,你回去掌舵吧,她会指路的。”
她给罗戬递了个眼神。
罗戬冷笑一声:“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在船上,总不能跟你们这些不讲理的死在一起。”
其实罗戬确实是被钟离异吓住了,她知道刚才如果没有那个小姑娘出手,她恐怕真的要吃那一剑,落个残废。但引路这事儿也不是她想引就能引,这中间还有不少外人所不知晓的关窍。
到了船舱,罗戬盘膝坐下,闭目掐诀,口中喃喃颂着祷词。
不一会儿,白琅看见她身上有点点光芒冒出,细看竟然是一只只萤火虫。
“蛊术啊……”钟离异皱了皱眉。
萤火虫飞出罗戬的身体之后汇作一条细线,指向东南方向。钟离异按照指示调整船的行进方位,然后恶意吓唬罗戬:“你早说自己是靠蛊虫指路,我直接从你身上逼出虫子就是,还留你一条命作甚?”
“前辈!”白琅生气地拉了下他衣袖。
“蛊虫由摆渡人代代相传,你把它取出来也用不了。”
萤火虫一点点飞回罗戬的身体,她面色比之前苍白几分,心里觉得奇怪:明明平时操纵蛊虫都没有这么费力的,难道是因为被钟离异伤着了?不太对劲啊……
白琅为了缓和气氛,只好打岔:“我以为你们都有地图呢。”
罗戬鄙视地说:“要是有地图,雾海云河也不能算天堑了。它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就像一个运动着的无垠迷宫。蛊虫之所以能找到方位也不是因为它们认识路,而是因为它们对月华更加敏感,能察觉雾海云河深处的月圣所在。”
这月圣莫非是一轮超大的月亮?白琅觉得有点不太好确定他形象。
摆渡人果真名不虚传,他们一路上虽然绕来绕去,但始终都在正道上前进,而且也没有遇到过传说中神神鬼鬼的异象。到了夜里,白琅还特地到甲板上,想看看这界的月亮到底是什么样子,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月亮。
去问罗戬,罗戬说这是因为“观月之礼”,月圣要看月亮,所以其他人都不能看。
“我发现最近这些什么月圣、司命还真是当得有够任性的。”钟离异嗤笑道,“等我什么时候也跟他们一样成为一方巨擘了,就挂上十个太阳十个月亮,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看大家一起看。”
白琅也觉得月圣有点独断专行。
但转念一想,他在信上不是邀请缓歌仙子一起看月亮吗?白琅原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约会理由,没想到与月圣一同观月在浮月孤乡是如此殊荣。
那秦缓歌的身份就更值得深思了。
她出身玄女派,气质高贵出尘,言行雅致又韵味,修为也深不可测,还颇受月圣尊重,为何会在落城狩裟坊,专做买卖炉鼎的生意?
第50章 最大收益
傍晚的时候,罗戬要求停船。
她说进入到这个位置, 雾海云河中会逐渐有凶兽出没, 晚上十分危险, 通常要找“水眼”躲避。
所谓的“水眼”, 其实就是雾海云河中稳定呈现“水”形态的地方。它一般比较平和,不会起暴风巨浪,也不会因大雾弥漫而让人丧失方向。这种地方不算难找, 把船往下一潜,触到雾海云河边界, 然后等水化雾, 看看哪块地方依然是水就行。
“你这自制的船不漏水吧?”白琅有点怀疑地问钟离异。
钟离异自信满满:“当然不漏水, 我洗劫了天遁宗的库存,什么防风避水珠,全都在鸭子羽毛下藏着呢。”
厉害厉害,感情天遁宗掌门尸骨未寒, 他就掏空库房建了这么艘大黄鸭船?
所有人都进船舱里,钟离异驾船下潜。
水眼果然好找, 虽然说不上很多, 但目之所及的河道里总有一两个,好像故意留下给人避难的。白琅不能理解这个,既然月圣是想防人进宿月界, 那应该把这些水眼给填了才对啊。
罗戬说:“他要是能填水眼,早把整个雾海云河都给填了。”
“不能填么?”白琅问。
钟离异解释道:“不是不能,而是填了也没用, 其他地方会出现新的。就像这片雾海云河,你把水雾驱散到别处去,不久之后这里依然会出现新的。这种异象毫无道理可讲,因此大部分修道者都心怀敬畏。”
白琅透过窗户看外面,水眼里很黑,没有植物生长,看似清浅,实则幽深。从水上往下看的时候,基本是看不见水眼里面情况的,只有到达边界,而且水化为雾,水眼才会露出真面目。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罗戬盘膝坐下,想用蛊虫看看路线,安排好明天的行程。
但是这回她一运功催动蛊虫,就立马感觉不对——因为相比起平时来说,运功实在是太吃力了。她没有放弃,只觉得是受了点伤,运功吃力很正常,结果再一催动就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
罗戬喉头一甜,喷出血来。
白琅正好站在她前面,猝不及防被洒了一身。
这时候夜色已经降临,船舱内暗了下去,罗戬喷出来的血散发出点点银白色,就像洒落的月光。
“怎么了?”白琅连忙伸手扶住罗戬,用真气往她经脉里一探,却感觉她蛊术运功没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