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 / 2)

三人皆被他这未尽的话语给吸引了,馆长不出声,只拿眼望着他。

“其实这事也是我那兄弟为难你了,十三也是一片好心,只知世贤是个好学生,却不知这般为难于你……我这做兄长的于心不安。”窦夫子脱口而出。

“十三”就是窦元芳了。

江春睁大了眼:这事与窦元芳何干?他压根就不知有这回事好吗?她都已想好如何行事了,他又这般扯了窦元芳的虎皮……本就与他无关,还硬要将他拉进这场乌龙事中来……她有些替窦元芳不值。

况且,前世摸爬滚打过几年的江春自是懂得:这欠了的人情,总得还回去的,况且是窦元芳与馆长等官场人士……她不相信窦丞芳会不懂这道理。

眼见着馆长脸色倒是不再阴晴不定了,好似能与窦元芳扯上关系,颇为乐意似的?杨留芳倒是也有些欢喜的,只两眼放光地望着窦丞芳。

看吧,好话歹话也你全说了,人情你做了,好处你占了,实际却是拿了窦元芳的面子借花献佛?

江春张了张嘴,想要替窦元芳开脱两句,说他并不知情,只是他们情急之下“狐假虎威”的行事……但馆长已有些不耐了,指着她两个道:“你们先回学舍去。”

被撵出了门,江春就有些闷闷不乐,这窦丞芳怎非得扯上他弟弟窦元芳呢?看这样子,两兄弟关系有些微妙……

她又暗自责怪自己:窦元芳对自己这般好,不止救了自己的命,还大晚上的来给自己送雄狮犬,自己居然未帮他说两句话,任凭窦丞芳扯虎皮……想着愈发郁闷了。

就连身后的杨留芳唤她,也未听见。

至于杨世贤的事,既然窦丞芳皆已扯出这张大虎皮了,那自是能解决的。

只她愈发郁闷了,就连她自己都未曾想过要找窦元芳帮忙呢,窦夫子居然就……

这份郁闷令她浑身不得劲,以至于第二日杨世贤归来,她也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其实她还有些隐忧,这官场之事不好说的,这次用了窦元芳名声欠下人情,以后总得有要还的时候,若是在他力所能及氛围内也就罢了,若是超出他官位职责之外……不就是给他挖了坑吗?

当然,她也不知他当的是什么官,总也找不着机会问……

此时的她,万分怀念后世的通讯技术,虽然见不着窦元芳本人,至少打个电话与他说一声,令他留个心眼总是好的……现在,她就是想写信告知一下也不知该寄到何处去。

她只盼着这场莫名其妙的人情债,莫与他惹上麻烦才好。

不行,她还得写封信提醒窦元芳,令他小心自己哥哥,他这般恨不得将他推出去作挡箭牌的架势,两人怕不是亲兄弟吧?

然而,她不知他现在何处。

怀着这满腹心事,江春过完了“高中”生涯的最后六日。

第72章 夜路

冬月二十九这一日,馆里早早停了课,众生也不知是何心情了……但还是紧张居多吧,江春觉着。

就是那平日浑浑噩噩的冯毅几个,都没平日那般混了,倒是拾起书本来硬着头皮瞧了几眼。

张夫子难得地未再责骂他们,安慰了众生一番,道“老夫也与诸位师生一场,祝诸位皆能金榜题名,鹏程万里,前程似锦。”

想起这老夫子三年里的兢兢业业,每日不分严寒酷暑皆是早早就到了学舍,虽易发些老人家脾气,但确实是位难得的好师傅了……女学生里有那泪窝子浅的就抹起眼泪来。

这要毕业的离愁别绪就慢慢弥散开来。

余下的窦夫子顾夫子等人皆来相送了一番,就是那冷静自持的古学录亦道了些勉励之语,方才散了学。

嘱咐了初一那日拿着户籍文书来领考牌,初二切莫迟到等日常事务,又令众生初八日再来馆内统计报考情况,相当于后世的填报志愿了,江春再次感谢前穿越人士赵德芳,将后世先考试后填报志愿的政策带到了这架空时代来!

将手中的书看完,待与徐绍胡沁雪等人别过后,江春带上几本重要的考试书目就回了王家箐,因身上书兜太重,倒未再买吃用物件了。

身上衣裳不够厚实,太阳一落山,才出城没好久就觉着脖子一片有些发冷……她不得不加快脚步。

走在那条已经走了三年的熟悉山路上,江春有些感慨。

她似乎越来越习惯这种乡村生活了,反倒对“前世”的记忆越发淡了。

旁人六七年寒窗苦读,江春今世虽才学了三年,但若算上前世二十年的“基础”,亦是比同窗们耗费更多的时间了,这场升学试定是要好生发挥的。

况且,现在的江家,经济条件虽是好起来了,但仍是可任人宰割的农户,对她和江家来说,想要自保,想要拥有选择与自由,最迫切的仍是提升地位,改变阶层。

故这场升学试是势在必得的。

但好在江春是个善于安慰自己的人:能一次性考走自是最好不过的,若今年考不上,那就当先见识一下古代“高考”,走个过场,明年再继续……反正她现在年纪还小,前世早就是补习过两年的人了,虱子多了就觉不出痒来了。

打住打住,江春拍了拍脑袋,自嘲道:“江春啊江春,你真是个不思进取的家伙,不想着一举成功金榜题名,反倒先将退缩的后路给找好了,果然人是越长大胆子却越小了……”

突然,从旁冒了句“好生走路”来,江春被那突兀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她散了学又看了会儿书,还回学寝洗了衣裳才家来的,这天色就有些暗了……随即,她又被那醇厚如大提琴的嗓音闪了一下。

这是……窦元芳?

她忙转头,原来他已不知何时跟在了自己左后方。

这次仍是穿了以前的绛紫色直裾常服,与他那古铜色的面皮倒是相称,颇为稳重,看着要比窦丞芳大了两三岁,不似他弟弟。

哦,对了,窦丞芳!江春一拍脑袋,想起前几日的扯虎皮事件来。

“怎动不动就拍自个儿脑袋的?”窦元芳有些疑惑地问道。

江春有些赧然,她本身是没这习惯的,都是与胡沁雪处久了才学来的小动作。至于胡沁雪,则是与大愣子徐纯学来的……少男少女待一处久了果然容易被同化。

江春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好在他并非真要她回答。

只见他望着她低垂着的脑袋,那顶上的揪揪,被绕得圆溜溜似颗小土豆似的,软绵绵又不失光泽,有些童趣,愈发像个小儿……想到此,眼神就自然而然落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