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郭鹏看着辛鲲。

仁亲王死后，他们拿了之前守将给他自己准备的大棺材装殓了他。至于说，那位说是要与边关共存亡的大将，也被装在囚车里跟在郭鹏禁军的后面，说是这些日子哭得昏天黑地，而那老娘也坐着一辆车在后面跟着，辛鲲还以为拿到脏银之后，老太太会气昏，结果这位老太太竟然啥事也没有，辛鲲觉得，能有这样‘坚强’的母亲，那儿子显得没用了一点。

而顾宏也找了六付棺材把自己的兄弟们都装上，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坏，因为这些棺材一路随行，大家的心都跟着一块沉了下来。

辛鲲这些日子，也就只是陪着郭鹏尽量回避那些令人伤感的话题，希望进京之后，慢慢的修补，但是，王妃这样，让他们不得不面对。

“派人把王妃请进御辇吧？外头一定很冷！”辛鲲忙把水壶放在了小炭炉上，似乎是准备在王妃一上来，就能有一杯热水喝。

郭鹏点头，“去请王妃上御辇，王妃身子弱，小心些。点穴也可以！”

辛鲲瞪大眼睛，郭鹏让人给自己亲娘点穴。

“闹起来不好看。”郭鹏有点尴尬，但还是解释了一下。

辛鲲点头，轻轻的拍拍郭鹏的手，“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所以，你和他不一样！”

郭鹏抬头看着辛鲲：“你不是也担心吗？二十年后，我会变成汉武帝那样的帝王。”

“秦皇、汉武，都是明君典范，惟一可惜的是，自己太强，于是后世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越。这是个悲剧！”辛鲲笑了，想想看，好像强人的后代都会变得平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太强，于是子女都只能罐子破摔。

“所以我不会变成他们，因为他们没有你这样的妻子。你也不会变成卫后，因为你是辛鲲，你不会让我和孩子们变成那样的。”郭鹏原本是怔了一下的，但是马上明白了辛鲲的意思。

汉武帝是能和统一六国的秦始皇相提并论的一代英主，但是这两位原本天纵英才的帝王同时也造成了天下大乱的诱因。他们太强大了，他们的强大无人扼止，最终，他们创立的强大王朝都会盛极而衰。

自己与他们最不同的地方就在这儿，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人，年幼时，被强硬的父母所挟制，后来年纪小小到最平凡的军队之中，从最底层做起，那一切，他有记忆以来，他好像就没有任性过。他最大的任性就是开始信任辛鲲，而目前为止，他还没觉得听辛鲲的话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区别，自己根本不是那强人本性，他们人生里，权利是最重要的，而自己与辛鲲对于皇权，更多关注在国家的完整与统一，百姓是不是讨厌他们，其它的，他们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这样的他们，谈何会为了皇权而反目成仇。

“没有孩子们，两个刚刚好！”辛鲲立刻瞪着他，“你敢让我替别人养孩子试试！”

郭鹏大笑了起来，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拉着她的手，不想再说话了，现在的他，真的太需要辛鲲了。

“皇上，王妃到了。”御辇终于停了，想是到了十里亭了。果然，很快小太监的声音在外响起。

“送上来。”郭鹏又叹了一口气，明明刚刚才放松的心情，这会儿，又被提了起来，他想到母亲，他的心都会再一次沉下来。

第528章 事情的两面

王妃真的就是被抬进来的，当然，进来之后，那个太监轻轻的在王妃的肩头一抹，这才退了出去。

王妃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儿子，她此时的心境，真的无法对人评述了。而她最没想到的，儿子竟然会这么对她。她立刻想到，儿子继位之初就不许她进宫看他，所以儿子真的不如老伴吗？

“王妃，喝茶。”辛鲲倒上一杯热茶，当然，温度是正好入口，她可不敢给她一杯滚滚的茶，万一她心情不好，直接把茶泼她脸上怎么办。

王妃把目光投向了辛鲲，辛鲲也是一身素衣，仁亲王死了，郭鹏再愤怒，可是那是他的亲爹，辛鲲虽说没有理由为郭深戴孝，但是不大红大绿也是对郭鹏的心情有安抚之用。

“你……”王妃上回在京城就想问辛鲲，儿子已经是皇上了，好些事儿他得好好的想想。可能是她问的太含蓄了，郭鹏根本就听不懂，他急着回山海关救辛鲲，怎么会想到告诉母亲，辛鲲是个女孩子。现在王妃看到辛鲲，一下子怔了，她差点想左了，以为是辛鲲男扮女装了，但是看到辛鲲抬起了脸，她意识到，辛鲲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所以那时你装得像是快死了，就是让人不关注你？”

“是！”辛鲲浅笑着一低头，“对不起，王妃，我不是男孩子这件事，连李婶一家都不知道。辛家要传承，我的户籍又没法改，一切就有些尴尬。”辛鲲对着王妃还是解释了一下。

“那为什么要去考试？”王妃瞪着辛鲲，你们想藏就好好藏啊，为什么要在人前大放异彩？

“这不怪她，当时是表哥非要她考。她跟我说过，她不想考，不过那时我也觉得她不考就对不起她满腹的才华，不许她不考。那时，我真是个傻子啊！”郭鹏想到那时，曾经辛鲲说过，那时她觉得最幸福，现在想想也是，他们在辛家村的田地边谈天说地，无拘无束，而现在，他们的心态都回不到最初时。

“我倒是不后悔，我不考，怎么能做这么多事？那我也就只能留在辛家村，做我的小铁匠。”辛鲲笑了。

“所以你为了她，连你父亲都不顾了？”王妃觉得他们的笑容十分的刺目，她的丈夫棺椁就在队伍的后面，这俩人却在这御辇之上卿卿我我？

“娘，他是自尽的，他的尸首我带回来了，你可以去查，我没碰他一个毫毛。”郭鹏听到这个就郁闷，刚刚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怒火又升起来了。

辛鲲这会儿可不敢跟他们说，你们已经不是母子的话了，只是安静的坐在边上。当然也不敢做别的事，当着王妃的面，自己去做别的事儿，就是不给王妃面子，就算现在王妃不可能当太后，也不可能跟他们住进宫里，但是，现在她就一个人了，郭鹏对她可不会太随意的。

“若不是她，王爷怎么会兵谏？”王妃指着辛鲲，愤愤的说道。现在她想起仁亲王的反叛的理由了。清君侧！

辛鲲都想拍手了，不过她没有，她只是安静的待着，也不想解释。这个是他们一家的事儿，跟自己无关。她决定再给他们倒一杯茶，慢慢喝，慢慢吵。

王妃瞪着她，她对辛鲲的记忆还停留在曾经的那个病弱的少年，不过，现在却已经想不起之前的他什么样了。

“他待我出京就已经把您关了，那会儿，我都不知道鲲儿在那儿，而且还是女的。”郭鹏立刻反驳，什么就清君侧了，你都没找到借口时，也就把该干的事儿都干了。

“你……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他的！”王妃打了一个结巴，但是立刻又拍了桌子。

“我是没打算把他怎么着，我放了他三万亲兵，让他们解甲归田，每人还发了半两银子呢！还是六大金刚，现在除了最早的老七，战死沙场，风光大葬，其它人……”郭鹏又想到了六大金刚，想想，他都觉得还是当年老七死得其所，顾宏现在等于废了，而其它六人死得那叫一个冤枉。

“这个，我觉得王爷应该还是为了您着想。”辛鲲看提到这儿了，忙说道。

“什么？”

“我一直在想王爷为什么要杀了那六大金刚，那六人虽说没有向您投诚，但是您已经封了他们新的官职，从此他们可以在北境再立新功，毕竟这些人都是虎将，又是您所熟悉的，真的留在您的麾下，应该过不了几年，就能步步高升。”

“王爷是怕他们翅膀硬了，回头给我添麻烦？”郭鹏不用辛鲲解释了，说到这份上，好些事儿已经不用再说了。

“回头，他们成了主帅，又守着北境那么广阔的土地，纵是王爷活着，也不见得能把他们怎么着，更何况，那时王爷已经决定以身殉志，他怎么会让他们留下给您添麻烦。所以想想看，这世上最疼您的，莫过于王爷了。”辛鲲笑着一低头。

这个解释其实是她后来想的，虽说不知道郭深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就跟那谁说的，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仁亲王也许只是在惩罚对自己不忠的部将，但是从长远来看，这是有必要的。这些人能背叛仁亲王，他们会不背叛辛鲲？背叛只是筹码不够罢了！

所以这话，辛鲲早就想说了，对郭鹏来说，他此时最难受的莫过于他的父亲爱皇位更甚于儿子，她虽说不能说，这个一定有点安慰作用，但是好歹证明，他的父亲在皇权与他之间，永远会选择皇权。造反是为了皇权，而杀了这些心腹，也是为了皇权，为了儿子的皇权！

“他杀了顾宏他们？”王妃瞪着辛鲲，这些人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她心里顾宏他们都跟亲人一样，而郭鹏写信回来时，没提六大金刚的事，只说了边关的形式，还有仁亲王之死，郭鹏自己跟除老七之外的人感情也很深，他也不忍写出，王妃自是不知道。

“顾宏还活着，其它六人被王爷射杀了。”辛鲲轻轻的安慰了王妃一下，她觉得现在说这个很好，王妃估计这会儿，总得有个感情宣泄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