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滞了一下,方结结巴巴道:“有一会儿了……”
“我进房时见你将斗篷落在房里,便给你送了来。”寡月将手中的斗篷递与顾九,“赶明日做件厚的,这件终究是薄了些。”
顾九接过斗篷放在一旁,叹了口气,又伸出双手,执起寡月的手。
她感受到少年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拉过他走到垫着毛毯的大椅前坐下。
寡月不明所以的盯着突然安静下来的顾九,他知她有心事,想知道,却不敢问,关于洛浮生,关于……
顾九静静地坐到他身旁的木椅上,伸手执壶,斟满一杯茶,递与寡月,又给自己斟上一杯。
方才开口道:“我想将洛浮生的事情告诉你,我不想隐瞒了。”
她知他接受不了什么移魂,什么借尸还魂,她也不想讲的那么复杂。就且当她是阿九,讲于他听……
“我少时父母曾与洛家说亲,他也算是我半个未婚夫。”
她才说了前句,就瞧见少年的脸色变得惨白。
“当然只是顾家一厢情愿,洛家的从未表过态,后来洛浮生喜欢了姚玮瑢,这事便是再也没有提起过了。后来顾家没了……”
“九儿!”那人打断了她,“我知道了……”
顾九不敢直视他沉郁的凤眸,于是低垂下脑袋点头。
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她叹了一句。
寡月心知于顾九过去那段回忆必是伤痛,既然已经结了痂,他又何苦再让她亲自将那痂痕掀开,她能想着告诉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我与洛浮生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好久,顾九才敢抬头去瞧他。
“嗯。”他只是嗯了一声,再无他言。
顾九不知他心中计较,也不知他到底想着什么。
春日游,杏花开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不能羞——
他轻闭凤眸,华胥一曲,传遍江南。《思帝乡》成了小小的毓秀坊的九爷传世之作,那么,这些他该如何去想,如何不生计较。
他要的是,她人在,心在;若她人在,心不在,他若强留不得,他便是……
只是他陡然间忆起,那日扬州、杏花村,那处萧条的宅院里。
嫁郎当嫁靳南衣——
她是一时悲愤,被她那年少弃她而去的竹马伤透了心,才那般说的,气那洛浮生的……?
想到这里,他慌乱间伸出手,握住她的。
顾九被他突入起来的动作骇了一跳。
且见他沉郁的眸中,燃起一抹蓝色的炙热。
“九儿,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不会说动人的情话,也无需她赠他一首《思帝乡》。她若是被伤的不敢再靠近别人,便由他来温暖她,若是一辈子不行,下辈子,他再接再厉……
顾九凝着他坚定的眼,微微扬起唇角,她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了他握住她的手的那只手上。
“我知道,我不是说过这辈子为奴为马,你便是不得离开我……”
她言的轻佻,他却是听的认真。待她说完,他便认真的“嗯……”了一声,回应她。
顾九终是止不住大笑了起来。
许久后,顾九送寡月出去。
走至堂前就瞧见坊里进来了许多客人,这几日的许多客人大多是从清晨从万安寺里请了香后回来再来毓秀坊做新衣的。
顾九送寡月出坊,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
有挑样板的妇人回过头来。
“原来九爷在坊里啊?”一个贵妇人走了过来。
顾九回头望向那妇人。见她一身半旧的红绫短袄,系着绿汗巾子,膝下露出紫绸撒花的裤子。再看妇人年纪,貌似不大,十六、七岁模样,许是新妇。只是有些面生,不像是她们坊里惯来的客人。
顾九凝着眉望着她道:“夫人,有何事?”
那小妇人笑了开来:“奴家姓毕,经赵夫人介绍来的,将将挑了一款新袄裙,这在给奴家夫君挑呢。”她说话间目光陡然扫向顾九身旁的阴寡月,美眸忽地一亮。
“坊,坊主,这,这件衣服的款还有么?”小妇人颤声问道。
顾九眉头不悦的皱起,道:“这件衣服全世界只有这一款,不给卖了。”
许是因为在乎,语气生硬了些,那妇人骇了一下,干笑了笑。心中却是极其不悦,她不由的盯着寡月袖间的飞鹤和胸前的立鹤瞧了许久。心内不悦感更甚,凭什么就只卖这一件了?
妇人见顾九送着寡月离开,又在坊里转了转,瞧见一件与寡月身上款型有些相似,却不及那件完美的,买下了。虽说是买下,心里却暗自嘀咕着再也不来了!
顾九本想将寡月送上马车,督促着他回去。
许是突然来了瘾,想要寡月带着他逛街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