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兰总算明白那冬姐将自己暗中叫出来,又将自己诱到这儿关住,是为什么了,心里一股气升起来,也没多来得及跟夫人说什么,更顾不得她帮自己的原因,匆匆跑出跨院,正迎面碰上来找自己的高长史两人。
正厅内,云菀沁越等越是不耐,哗一声站起身。
听得院子外面的怜娘一个胆颤,悄悄又催起来:“冬姐,冬姐!老爷回来了没呀!快去门口望一望!怎么还没回来!”冬姐只得又跑去门口。
怜娘揪着绣帕,缩在门角看着形势,冬姐刚一走,只听脚步又疾风走过来,一看,竟是蕙兰跑来了,前面是高长史和云家下人带着路。
这小蹄子,不是被那冬姐锁在了铁门内么?怎么会出来?这冬姐,怎么做事的!怜娘恼得不行。
蕙兰看见了怜娘,走过去,狠狠啐了一口,什么都没说,直接进了正厅。
怜娘腿脚发酥,不成,老爷还没回来,万一有个什么,没人给自己挡!
不走是傻子。
刚一转身,高长史眼尖,伸手拦住去路:“二姨娘留步,刚刚不还是个主家的模样么,现在要去哪里?秦王妃还没走呢,不待客了?”
怜娘没法子,只得软着骨头跟高长史进去。
厅内,蕙兰一见云菀沁便弯了腰行礼:“恕妾身来迟,全因为被个小人刚刚诱出来,给故意关在了家中杂物间。”说罢,回头,狠狠瞪一眼门口廊下的怜娘。
云菀沁脸色一紧,这样子,显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再没迟疑:“三姨娘,少爷呢!”
蕙兰眼眶骤然一红,跪下来:“王妃恕妾身没看好少爷,少爷前些日子被老爷责罚,受了点儿伤,因为打着石膏,每天又要换几遍药,跑来跑去会影响恢复,老爷安排在咱们府邸隔壁相熟的一个正骨大夫那里暂住着,说是能快些好。”
“云哥哥被打了?”崔茵萝吸口气。
还伤了骨头,打得上了石膏?进了医馆?这是下的什么狠手?云菀沁脸色发白:“你起来说话,为什么会受罚?锦重做错了什么?”
蕙兰喘气儿,到现在还愤愤不平:“少爷他不小心冲撞了二姨娘。本来老爷没打算罚太重,怕是这二姨娘吹了不少枕头风,夸大其词,才叫老爷动了心火。”
云菀沁暂时没顾得上别的,问:“什么时候打的?少爷现在怎么样?”
蕙兰擦擦泪:“初二那天的事儿,早上犯错,下午就挨了家法,右手脱臼了,脸上也有些伤痕,这会儿好些了,别的没什么。”
崔茵萝听得掩嘴,瞪大眼,好可怜的云哥哥,手臂折了就算了,怎么脸也毁容了不成?
云菀沁听弟弟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目光落到门外人身上,语气发了冷:“冲撞?怎么个冲撞法啊?”
童氏初一走的,弟弟初二就冲撞了怜娘?有没有这么巧合?
是故意将祖母打发走了,再瞧见自己在宫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才下这个黑手?
被送去隔壁正骨大夫那儿住着医治,是因为又听说自己罚期减了,快要出宫,怕自己突然上门看到弟弟的伤势,先送走避一避?
若自己按照原本的处罚,在长青观关到整三个月甚至不止才出来,云家这两人是要将弟弟藏着掖着祸害成什么样子?
怜娘朝后面张望,就等老爷回府,这会儿一听厅内人朝自己发问,虽有些发寒,却没法子,只得走进去,见云菀沁虽脸色紧绷,语气寒凉,却并没大发脾气,鼓了鼓勇气,咬唇道:“少爷他……他撞了妾身一下,将妾身撞到了地上。”
“撞了一个姨娘,就叫少爷还一顿家法,你这姨娘当得还真是金贵。”云菀沁缓缓起身,望着她,朝她慢踱了几步,“是撞得你哪里伤了?”
怜娘警惕地看着她,语气竟是出乎意料的底气十足:“妾身一个人,是不金贵,可是,”双手护住腹上,眼神充满哀怨,“可少爷他撞掉了我的孩子,老爷气怒难平,也是正常,妾身知道王妃心疼弟弟,可是,这个被少爷弄没了的,也是王妃的手足啊。少爷挨个罚而已,伤还能好,妾身的孩儿,却是丢了性命啊!”
云菀沁心里一动,望向蕙兰。
蕙兰尽管气那怜娘害少爷挨打,却只能点点头:“……二姨娘被少爷撞时,说是不知道自己有孕了,后来回了屋子,肚子不舒服,发现流了些血,叫冬姐请了个医婆子回来看,那医婆才说二姨娘有了身子,只是才一月出头,根本瞧不出来。后来,老爷大怒,便狠狠责罚了少爷。”
这二姨娘,怀上了?
那就难怪了,原来是恃着肚子。
爹这么些年,只有锦重一个儿子,白氏先前自己作死弄掉了一个,他已经很是懊闹,现在好容易又盼来一个,还是如今爱得要命的心肝肉怀上的,却又没了,怎么会不叫他气得冒烟?
云菀沁想起出阁前给白雪惠送去的千金汤,眉一蹙,到底还是没能够挡住怜娘的怀孕么?
先前没注意,这会儿,她细细端视怜娘,半晌,道:“二姨娘这模样,倒不像是个小产刚过的样子啊,算起来,离小产还没满一个月吧?二姨娘不用坐小月子,还到处跑来跑去打理家务,农家的媳妇儿都没你这身子硬朗。”
怜娘心思咯噔一响,却是红着眼:“老爷器重妾身,妾身不忍辜负老爷厚望,硬撑着料理,再说了,妾身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本就是瘦马馆里吃过苦头的,身子一向就粗实。今天王妃又来了,妾身难道还敢不爬起来忙前忙后么?到头来,王妃的意思,好像还说妾身是故意栽赃少爷不成?”
云菀沁只冷冷看她一眼,一掀袖:“高长史,你带着云家下人去医馆,将少爷带回来。”
高长史二话不说,先去办了。
医馆因为就在隔壁巷子口,不一会儿,门口就传来零碎脚步声。
云锦重右手吊着个石膏,一跳一蹦地进来,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家,时日久了,本来就不在乎什么疼痛,听说姐姐来了,更是跑得一溜烟的快下人追都追不上,这会儿一见着姐姐,更是忘了形,惊喜地小跑进来:“姐!”
崔茵萝一见他,往日干干净净,俊秀雅致,今儿眼皮翻着,嘴角肿着,手臂上还绑着个硬邦邦的,失声一叫:“云哥哥,你还真的毁容了啊……”
云菀沁刚没见着弟弟,勉强压得下脾气,现下亲眼见着弟弟这副样子,示意高长史扶着弟弟,别叫他乱跑,几步过去,将怜娘的手腕一拎,反扣在指腹间,桎得紧紧,另一只手则重重一巴掌扇向怜娘娇嫩脸上:“贱货!”
怜娘措手不及,连连退后几步,摔倒在地,却因为冬姐到门口去迎人,连个搀的都没有,叫起来:“来人啊,来人——”
“好大的胆子,秦王妃训人,还敢叫谁?”高长史喝了一声。
果然,门口几个云家下人不敢有任何举动。
怜娘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上又挨了另一耳光,火辣辣的疼,耳朵嗡鸣,隐约只听面前女子斥道:“婚前我就撂过话给你,动什么念头,别动到我与锦重头上,家祠那次是还没记住么?这一巴掌,是教训你记性不好!”
“啪”一声,又是一巴掌掴上娇脸:“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安分守己!”
三耳光下来,怜娘打得晕头转向,口鼻呼啦冒血,一脸的腥气。
云菀沁嫌恶脏,转身回座,坐了下来。
怜娘只当就这么完了,虽脸上疼痛得要命,心里也憋屈万分,总算还是舒了口气,呜咽着要爬起来,没料却听座上人道:“蕙兰,你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