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北戎的兵士近了,齐从林喊:“再等等!你们别心急!”
兵士里有人回答:“不急不急!等到看清眉毛了再射。”
齐从林喊:“这是谁呀总接下茬儿?!找打呢?!”
几处哄笑声,气氛明显松弛下来。陈里长觉得不妥:“你们别这么不当真!这是打仗啦!小年轻的就是不可靠,要不让我上吧?”
有人说:“去!大叔一边待着,别碍我们的事!”
陈里长生气:“你这是说谁呢?!想当初……”
“嗖”地一声弓弦响声,一个北戎兵士应声倒下,一个人喊:“看看!我射中了!”
有人大声说:“你射得太早了!”
那个兵士喊回去:“早怎么啦?!我射中了!”
北戎的兵士已经就在几十步开外了,火罗领头,沈坚对着他拉开了弓箭,他也看到了沈坚,对沈坚举起了大刀……
齐从林大喊:“射!别吵了!”
一片弓弦乱响,冲锋北戎兵士们纷纷倒下,有的从山上直接滚了下去,火罗正举着刀,瞬息之间,他周围的兵士就如割草般倒下了大半,有的还转头往山下跑。火罗惊诧,扭脸之间,一根箭就擦着他的鼻梁过去了,他急忙弯腰趴在地上,大声吆喝众人继续冲锋。可是上面下来的箭太厉害,一射一个准不说,受伤的人都起不来了,哪里是什么轻伤?!
前后不过一柱香,火罗发现自己所带的军士就所剩无几,他匍匐在地仰头,甚至可以看到破旧的城墙边,那个眼熟的青年对他露出了笑容。火罗的脸涨得通红,他认出了那个人!那个人曾经在京城的楼上居高临下地笑过他,那个人曾经在边关劫下了他带的粮食和铁器!那个人是镇北侯的次子沈坚!火罗真想冲上去拼命,可是他来回看,周围已经没有了活着的北戎兵士,他如果孤身冲上去,定成了箭靶子,他咬紧了牙,死死地盯着沈坚,伏在地上慢慢地退后。沈坚冲着他招了招手,然后又对着他拉开了弓。
火罗不敢起身,贴着山地往下退,沈坚知道角度不对,射出去也射不到他,只看着他退出了弓箭的射击范围,笑着放下了弓箭。火罗起身,转身飞跑着下了山。
见北戎兵士退下,齐从林大喊:“停!停!别浪费箭!”
有人抱怨道:“还没有轮上我们!”
沈坚说:“你们别急,这次才两三千人,下一轮人会更多。”
齐从林总结道:“我觉得你们一点都不听指挥!是不是因为沈将军不在,你们就这么散漫?!啊?!我也是很厉害的!把我弄急了照样军棍伺候!”
陈里长很赞成:“对对!战场上吵架,很不对!”
段增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唱反调说:“吵架又怎么了?听着热闹……”
有人小声说:“老百姓竟然敢插嘴!也军棍伺候吧!”
段增马上说:“嗨!我可是军医!懂吗?!”
陈里长也激愤道:“我是退伍的兵士!兵士!我比你有资格!想当初……”
沈坚举手:“好了好了,大家注意了,火罗败去,该会有一次十分强烈的攻击,大家赶快准备一下,该吃该喝的……”
有人说:“还有该那个的……”
一片哄笑,沈坚忙扭头找严氏,严氏在远处正领着那几个书生抬着锅,完成场地的修补。
沈坚严肃了,说道:“不要大意!虽然我们的武器好,又占地势,但对方人多!千万不能让他们靠近!”
齐从林进行具体布置:“分成三队,轮流上墙。三人为一组,记住要轮番射击……”
有兵士大声打哈欠:“这都操练了多少年了,还唠叨!”
另一个人说:“就是!我闭着眼睛都能射中……”
陈里长这才明白这些人是有嬉笑的本事。
齐从林生气:“军棍!军棍呢?!”
有人大声说:“报告!没带!”又是一阵大笑声。
齐从林有些沮丧地看沈坚,沈坚也苦笑,低声说:“算啦,让他们折腾吧,沈将军告诉我了,这些人个个是神射手,心气儿高,反正白天也没有什么战术,就是射击呗,他们肯定能胜任。”
齐从林喊:“沈督事说‘算啦’!不然我打残你们!”众人又笑起来。齐从林说:“你们现在折腾没事,可是晚上要听命!”
几个人稀稀落落地应了,众人整顿弓弩,有人还翻出城墙,去死尸上收了箭,准备应付下一轮的攻势。
火罗气鼓鼓地回到军帐,先让人把临阵跑下来的兵士全砍了!竟然比主帅跑得快,如此扰乱人心,必须杀鸡儆猴,对其他人有个警示作用!
他不能相信他带领的攻击竟然被打退了!南人怎么可能打败北戎?!想起中箭的兵士都倒地不起,他让人呈上伤兵身上的箭,才发现根本不是上次冲锋时的陈旧箭矢,而是簇新的!箭头是古怪的三棱锥形,细长坚硬,他用手指轻触箭头,极为锋利,比平常所见的铸铁箭头精致许多。北戎不善冶炼,而兵士也不喜重甲,穿的都是皮甲,或者外面包了层薄铁的轻甲,这种弩箭竟然射穿了兵士的铠甲!而且这箭矢很短,北戎的弓箭无法使用,若是把箭头切下来,里面的空洞也很小,无法嵌入他们现有的箭杆上。也就是说,对方使用的弓弩和箭头都有奇特之处,细细的短箭,就能取人性命!
火罗头一次感到了危险,而面对危险,像火罗这种迷信暴力的人只会采取一个方式:用更强大的暴力制服对方!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个人恩怨!他调集了上万精兵,并下了死命令,临阵脱逃者死——冲不过去,也就不用活着回来了!
鉴于那边的箭矢太厉害,火罗决定就不打先锋了,跟在大队军士之后,等他们冲开防守,自己再去找那个沈家军将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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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汶在深夜打坐时,感到心神不安,怎么也无法入定。她痴痴地坐在黑暗里,眼睛看着无光的窗口。
前世此时,她无知无觉地走入了深渊,而此世,她安排好了各方棋子,只余最后的操作。虽然尚不知胜负,但是她觉得胜利在握。不久的将来,许多地方将血流成河,前世犯下恶行的人,若是还敢行恶,都会罪有所惩,这是她的报复,是经过千年等待后的致命一击,可是她并不感到雀跃,只感到了彻骨的冰冷。
那个老道士说的对,她心中存了太深的恨怨,如果没有鲜血的洗涤,怎么能算清还?她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苏婉娘一直和沈汶睡一屋,夜里经常醒来看看沈汶在不在,她睁眼,见沈汶还坐着,仔细看了看,发现沈汶没有打坐,就小声问:“怎么了?”
沈汶深叹了口气,对苏婉娘说:“我觉得冷。”
苏婉娘坐到沈汶的身边,也不说什么,在静静的黑夜里,陪着沈汶坐了半个时辰。沈汶想起前世苏婉娘的死,进而想起苏传雅,季文昭等等,她家人的死亡……她悄声说:“如果人类注定要相互残杀,那么这次就让该死的人死一次吧,不然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苏婉娘紧握着沈汶的手说:“我明白,我那次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