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她,内殿里诸多宫妃宗亲,也一道怔住了,面面相觑之后,便跪下身去,静听宁海总管宣旨。
锦书是皇后,该当屈半膝的,只是圣上握住了她的手掌,向她轻轻摇头。
她抿着唇一笑,坐在他身边,也没推拒。
长长的、褒美的前缀都被所有人略过,唯有后边的内容,才惊得内殿众人齐齐变色,说不出什么来。
册皇二子承安为楚王,皇三子承庭为赵王,皇四子承兆为燕王,皇六子承瑜为魏王。
圣上膝下只有五子,居然一口气册封了四个!
承安越过承庭,被册封楚王,贤妃心里难免不太畅快,只是想着现下诸皇子皆已封王,便同皇后所出的皇七子打平,心中才快意些。
只是,还不等她唇角露出几分笑意来,便见宁海总管自内侍手中接过最后一份圣旨,缓缓展开。
所有人都难掩讶异,只是将目光在高位上的皇后与一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皇子身上一扫,齐齐低下头去。
那圣旨的内容,果然不出所料。
册封秦王为皇太子,景承宗庙,以安社稷,乃择嘉日与立。
第78章 羞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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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熙还太小了, 小到不足以知道这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即使感觉到周遭密密麻麻投过来的视线,也只是疑惑的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去看父皇和母后。
这圣旨来的突然,此前一丝风声也不曾透出,锦书虽是皇后, 又是承熙生母, 可其中讶异, 却也不比其余人少,这会儿见儿子看过来, 也有些无措, 只向他一笑,算是安抚。
相比之下, 圣上便自在的多了, 招了招手,示意乳母将小儿子抱过来, 他亲自将承熙抱在怀里,在他胖脸蛋上亲了亲:“朕的万里江山, 他日都要交给你了。”
底下人神色各异,目光复杂, 这一刻, 连锦书心中都有些百感交集。
承熙毕竟还小,理不清其中的纷纷扰扰,脸颊被父皇隐约的胡渣刺了刺, 有点儿疼,但更多的是痒,一眯眼睛,他咧着嘴笑了出来。
后妃们经事多了,最先反应过来,梁昭仪举杯,先自开口道:“今日年宴,本就是大喜,借着这时机,先祝大周国运昌盛,再祝圣上与皇后娘娘长乐未央,三祝太子殿下平安喜乐,四祝诸王与宗亲万福长宁。”说着,便举杯一饮而尽。
她这一席话说的漂亮,圣上听得一笑,举杯致意满殿宗亲宫嫔,亦是一饮而尽。
贤妃本是皇后之下的最高位分,倘若祝词,也该是第一个说的,只是被圣上册封太子一事惊得心神大乱,竟被梁昭仪抢了先去,瞥了她一眼,方才默不作声的将杯中酒喝下。
有了这几道圣旨,殿内气氛便愈发热切起来,同锦书说话的也愈发多了,口气也极恭谨,圣上怀里几个月大的胖娃娃承熙,更被夸了个从头到尾,年纪小小的,便看出有君主之气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得意,自然也有人失意,二公主坐在贤妃身后,将一口银牙咬的死紧,手里头的帕子更是扯得变形。
——早知皇后与七皇子有这等造化,她何必早早开罪,徒生是非。
她还年轻,日子还长着,等到七皇子登基,若是记着这一段恩怨,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叫她日子难过。
悔不当初。
只是,这会儿再怎么后悔也晚了,她也不是会吃回头草的人,恨恨的低着头,二公主只盼着贤妃能为她挑一个好的夫婿,将来夫家势力大,能够维护一二也就是了。
圣旨过后,圣上便赐菜群臣勋贵,内侍们与禁卫一道,飞马往内城去了。
年夜时候,家家户户皆是团圆,好不热闹欢庆。
姚家今年添了新妇,加之有孕,皇后又有了皇子,喜事连连之下,年宴自然也是盛大。
张氏去了这些日子,姚望也缓过劲儿来了,将养了这些日子,精气神也好得多,加之长子媳妇有孕,姚家马上就有第三辈了,这一整晚,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姚轩前些日子便往霸陵去就任,本是该留在那里的,只是霸陵与长安相距不远,来回也方便,他不放心柳彤云自己在家,也想见一见胞弟姚昭,便专程赶回来了。
他人不迂腐,知晓变通之道却也不至于油滑,书念的多却也不至于呆板。
圣上将他派往霸陵前,也是问过他意思的,只是他不愿再长安混吃等死丢姐姐的脸,便应了下来。
霸陵遍地勋贵子弟,纨绔更是满街爬,他虽是皇后胞弟,却也只能震慑一时,不能长长久久安泰下去。
好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霸陵勋贵子弟难缠,他也不去硬碰硬,只挨家挨户拜访前代几位皇帝的旧臣宿卫,姿态谦和,放的极低,请他们就地出任治安长官,同纨绔们慢慢消磨。
别小看这些白发苍苍的老者,随便拉出一个来,兴许就是为圣上祖父做过宿卫官的,又或许是先帝时期的名宿,再或者,纨绔的爹满大街光着屁股跑的时候,人家登一次门都得举家相迎。
别看这些人已经远离朝堂,但霸陵这一亩三分地上,能留下来的哪里会是易与之辈?
这些宿老们,都是有权将奏疏直送长安的。
真逼急了,一封朝奏过去,也不需指名道姓的骂,就是哭一哭高祖——臣万死,臣有罪,以致乱臣惊扰高祖先灵,如此云云,圣上不处置,都说不过去。
姚轩也没将筹码全数放在这上边,往霸陵来时,便征得圣上准允,有权调动霸陵军卫,抽调几支组建巡卫,将各类赌场青楼勾栏之地划到别处,远离民居,一来二去的,霸陵风气倒是好了许多,也叫好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大失所望。
“阿轩瘦了,人也黑了,”姚望看着这个素来同自己不亲近的长子,语气中有些骄傲,又有些复杂:“这几日休假,便在家中歇一歇,好生将养几日。”
“阿轩媳妇,”他叫柳彤云:“记得嘱咐他多吃东西,别一遇事情就顾不上用饭。”
“我知道了,”柳彤云温声应道:“父亲放心吧。”
吃了这样久的汤药,姚盛的身子虽未曾痊愈,却也略好了些,同姚瑾和锦瑟坐在一起,神情冷淡的看他们说话。
张氏已经死了,自然不会出席这场年宴,只是他们兄妹几个都以为母亲只是被拘着,年夜好歹会叫出来见一见,却不曾想连个人影都不曾见,大失所望之下,难免心生怨怼。
姚望不是不知道他们心中想法,只是这关头也不欲生事,加之对这几个儿女还有些怜爱,怕他们同姚轩起了冲突吃亏,便只当未见,什么也没说。
一家人心思各异,姚轩察觉到了,却也没有理会,只为胞弟姚昭斟酒一杯,兄弟二人对饮了,相视一笑。
姚望被隔在一边儿,眼见他们如此,颇有些讪讪,还不待说什么,便听管家来回禀——赐膳的内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