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澜不确定如果是别的人来,会不会让对方的情绪稍微缓和一点。毕竟女孩很讨厌他,没错,在哭泣的女孩就是张月雁。
气氛有些尴尬,这时候正是张月雁正脆弱的时候,她这么要强的女孩,肯定不希望被人看见,更何况看见的人还是费澜。
费澜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出点什么东西,如果有纸巾什么的话就好了,可是摸来摸去也就摸到一只手机——光惦记着给越总拍照了。
“我看了节目表,好像待会儿有你的演出。”费澜说,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来,虽然坐的很远,但是还是感觉到了女孩的不快,“你应该去准备了。”
张月雁摇摇头,低头沉默不语。
费澜没得到对方的回应,想着也许现在不过问是比较好的做法,或者打个电话给彦磊比较好?
想到这里,他就站了起来:“如果不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就先走了……”他刚想离开,却看到小提琴盒的旁边摆放着一把白色的水晶小提琴。
他愣了愣,伸手不由自主地将小提琴拿起来。
这把白色的水晶小提琴跟自己送给妹妹的那把一模一样。
“你干什么?”张月雁看到费澜拿起自己的小提琴,那么没礼貌的人让她火往上窜,伸手想要夺回来。
“等一下,我看一下,”费澜轻轻将女孩的手挡开,翻转过来,在琴背上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落款,才送了口气——不是同一把,“这把是哪里来的?”
“拿过来!”女孩从费澜手里抢过小提琴,后者顺从地交还给他,“这是公司从国外为我定制的。”
原来是这样,当年他去那家小提琴厂订做的时候,将设计稿留在了那里。之后他们将小提琴送来以后,曾经说要买下他的设计,在他拒绝了以后,虽然有将设计稿还给他,但是现在看来当时肯定留下了备份。现在他已经死去三年,他们竟然重新做了卖给客人。
“你不会拿着它去表演吧,”费澜不确定地说,“它只是一个玩具啊。”
“玩具玩具!没错!就是玩具!”张月雁终于大声哭泣起来,不仅连雷修这样高权威的导师都说这把小提琴是玩具,甚至连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都知道这只是一把玩具,可怜自己还因为得了这把小提琴而沾沾自喜,甚至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准备艳惊四座,真是像傻瓜一样!今天在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雷修的话,现在大概都在派对上嘲笑她吧!
费澜愣了愣,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张月雁会这样愤怒。
他看到她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与羞辱,以致于她美丽的容貌微微地扭曲起来。
费澜困惑地看了看她手上的那把琴,他曾经将这把琴送给他的妹妹,她兴高采烈地接过来,告诉他,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妹妹。这把琴作为一件礼物,曾经让一个女孩那么快乐,但是现在,却让一个女孩如此愤怒与难过,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咳嗽……尊累人~现在超不爱讲话,因为一讲话就咳嗽~
我尊是个沉默的小孩,对手指~
☆、第二十九章
张月雁扔掉手里的小提琴,转身向另一边跑去。
费澜追了一步就停下来,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彦磊,这种事情还是找她男朋友比较好,看她这么讨厌自己,追上去安慰她的话,可能只会适得其反。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彦磊匆匆赶过来,费澜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和她离开的方向。彦磊立刻就往张月雁跑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小提琴,这才想起忘记将提琴交给彦磊了。在校园的霓虹彩灯下,水晶做成的小提琴反射着迷离精致的光芒。费澜不由自主地弯腰,将小提琴拿起来。无论在工艺还是设计上,都与自己设计的那把一模一样,他还记得妹妹高咏凉收到这把小提琴的时候有多么开心,在生日的晚会上,她还特意拉了一曲。
她那时候穿着白色的蕾丝长裙,餐厅里灯光明亮,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定制的生日蛋糕上有点亮的蜡烛。高咏凉打扮地就像童话中的公主,花园中夏日玫瑰的香甜香气飘入开着窗户的餐厅里,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握着琴弓轻轻拉奏。
对高咏夏而言,这把漂亮的小提琴充满了愉快的回忆,它那么精致与充满心思,不该给人带来这样的怨怼。他弯腰又拿起琴弓,上面晶莹的水晶水钻在闪闪发亮。他将琴弓轻轻抵在琴弦上,然后开始轻轻拉奏起来。
没错,这只是一件玩具,它只是一份代表了爱与祝福的礼物,但是当初高咏夏在设计的时候,却是从拉奏的音准要求出发的。这把小提琴对曲目有着严格的要求,并不是所有的乐曲都适合。
所谓音准,就是歌唱和乐器演奏中所发出的高音,能与一定律制的高音相符,称为音准。这把小提琴虽然外表绚丽,有些地方不符合一般小提琴的制式与音准,但是上面的每一道镂空与木制面板的弧度,都是经过高咏夏精心设计的。面板用较软的云杉制作,背板和侧板则用质地较硬的枫木制成,琴头琴颈则用整条枫木。在这种基础的构建上,高咏凉没办法再改造,但是别的地方却可以依照一些曲目进行改动。
小提琴的音质基本上取决于它的木质和相应的结构,取决于木材的振动频率和它对弦振动的反应。优质琴能吧发出的每个声音的基音和泛音都同样灵敏地传播出去。
高咏夏作为一个出色的音乐家,知道在歌唱和乐器演奏的过程中,随时都要通过演唱者和演奏者的控制来解决音准。音准的取得,有赖于敏锐的听觉,优雅的乐器,精湛的技巧与适宜演出的环境。乐器的形体结构、发音的位置、张力变化以及空气湿度,都与音准有关。就弦乐器来讲,长时间演奏及气温上升,均使弦松弛,因此弦乐器音准的突出问题是如何矫正偏低。歌唱及弦乐器、管乐器的音准,当有钢琴伴奏时,都以平均律为准则;但由于平均律的许多音程听起来并不严格协和,所以在独唱、独奏、重唱、重奏时,常常需要偏离平均律而趋近纯律或五度相生律,才算达到音准要求。
高咏凉一般都是以以独奏的表演方式,所以在音准的设计上,费澜下足了功夫。这把漂亮的小提琴虽然被称为“玩具”,但是在演奏某些曲目的时候,却比一般中档的小提琴还要出色,它的声音通过水晶轻微的棱面的过渡,显得更加纯粹与清亮。当然,在交给制作公司的时候,高咏夏没有将曲目透露给他们。
这是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送给他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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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修在圣诞派对里溜达了一圈,他对这个学校本身就不熟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文斯在他回国的时候,就向校长举荐了雷修做这个学校的钢琴老师。校长本身有些为难,因为对方不但知名度太大,而且也是雷家的次子,这样的身份下,来这样的学校执教好像有些不可思议。这所学校本身就不是专业的音乐学院,而像雷修这样的水平,在国外的知名音乐学院也可以任教,校长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邀请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了,甚至连薪水都没问。
早两年的时候,雷修也收到了大量的邀请函,有请他做学校的高级顾问,也有邀请他表演提携后辈的,但是一律都拒绝了。
我已经不再演奏钢琴了。雷修的回复中都是这样的回答。回国以后,除了在雷家朋友的一次私人派对上,几分钟的即兴演奏外,他没有再弹琴,直到这次,来探望文斯的时候,在学校的走廊里听到了《水妖》。
那首《水妖》至今还萦绕在耳,水气森冷,妖气十足,幽暗的海底是水妖在轻声哭泣,凄凉婉转。那种阴暗的美在心里挥之不去,能够演奏出这样的水准的,表现地如此淋漓尽致,雷修认识的人中只有自己的老师高咏夏而已。
就像曾经的许多次一样,他听到了钢琴叮咚作响,精湛的技巧与到位的情感,让他以为那是高咏夏正在弹奏,他推门而入,却发现那里仍旧空空如也。
也许就是因为那次错觉,如此真实,他一口答应了校长,反正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事实上,他生命中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无所事事。
体育馆外的天空,有雪花在飘落,空气意外的干净和冷冽,是与意大利完全不同的气候。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学校的小径上,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平安夜的夜晚竟然意外地安静和落寞。
他听到了小提琴的乐声,在夜晚显得温柔和惬意。
雷修愣了愣,快步跟着乐声往那里走。
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小提琴独奏乐曲《圣母颂》,舒伯特在一八二五年,二十八岁时卸下的这首世界名曲。原诗是苏格兰大文豪司格拓的著名长诗《湖上美人》中的一段诗。
雷修转过一个小坡,看到那个少年正在雪中拉奏小提琴。
细小的雪花从寂静的夜空飘落下来,带着冷冽与浪漫的气息,落在少年的柔软弯曲的指尖上。他的头微侧,靠在小提琴上,就像靠着情人的肩膀,小提琴上的水晶折射着霓虹彩灯的光泽,有种流光溢彩般的错觉。
他拉奏的神态如此的温柔与专注,仿佛倾注了一世的无限柔情。那一刻那双黑色眼睛深情地近乎妖娆。那种熟悉的表情,让忽然来到的雷修产生了一种错觉,在拉奏着小提琴的人就是高咏夏。只有高咏夏对音乐会有那样的深情与执着,那是任何人都无法踏入的领域,是属于那个人自己独有的深情与私人领域,他倾尽了一生的深情与柔情,冰冷的乐器与他的温柔,看起来却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