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潘朗,你今日敢绑我,后半辈子我跟你没完!”
潘朗头大,又不是他派人绑的。
他正要说话,英国公一记眼刀划过,“要成大事,就按我说的话做!”
潘朗抿抿唇,看了傅凛一眼,见傅凛没有意见,便也不在多话。
此番他们虽是合作关系,但父亲绝对不会同意逼宫,是以他带出的兵将不算多,都是他自己的亲信。
行军打仗就是谁的兵多谁硬气,这里暂时还是英国公说的算。
丽妃被气得抬脚隔空踢踹潘朗,却不敢反抗,毕竟承恩侯和一万护城军士兵还在他们手中。
傅冽冷冷的看着傅凛,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三哥,你真的要反?”
一直沉默未语的傅凛抬头瞄了他一眼,语气有着说不出的冷漠,“听说你与顾府三小姐定了亲,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傅凉,现在你又是在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这怎么能一样?不管我娶谁,你都是三哥,在我心中你才是我亲兄长啊!”傅冽觉得他的想法简直不可理会,再者说,这便是他能造反的理由了吗?
“够了,我可不是来看你们兄弟情深的!”英国公冷声叱道,视线落在了宋老夫人身上。
宋老夫人听说英国公控制了护城军,立刻从良王府赶了出来。
她余威犹在,那些士兵根本不敢上前,而宋老尚书就没那么好的运气的了,被捆的如同露了馅的大粽子。
“阿韶,让他们也给我松开,捆的我难受。”
宋老夫人却没搭理他,而是迎视着英国公,冷冷问道:“蒋苍,你让我们来此到底想说什么?总不会是叙旧情这么简单吧?”
英国公咳嗦了两声,天气已暖,他身上却仍披着大氅,脸色也透着一抹不健康的苍白,他牵唇笑了笑,反问道:“为什么不会是呢?”
宋老夫人一怔,宋老尚书却已在后面扯着脖子道:“蒋苍你个老王八蛋,你少与阿韶说话,她跟你没有旧情!”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英国公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士兵立刻上前往老尚书的嘴里塞了一团布。
宋老夫人只扫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对英国公道:“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是半边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你竟还是如以前一般疯狂残忍。”
英国公拢了拢大氅,语气平淡,“可我若不这样,你会心平气和的与我说话吗?”
潘朗听得一愣,这是什么展开,刚才还说他们姐弟墨迹,这二位该不会要清算多年的情债吧?
“这么多年了,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比宋丞差,你为何要舍了我去选择他?”
宋老夫人对这个问题毫无兴趣,但还是沉着气道:“就因为宋丞他做不出这种事,他虽然蠢了些,胖了些,但他心中是纯净的!”
宋老尚书:“……”
并没有被夸奖的感觉!
英国公唇角浮现了一抹讥笑,“什么纯净,不过是胜利者的虚伪罢了。
若你当年择了我,我也不会如今日这般。
薛韶,我的疯狂是你造成的,今日这一切的局面也是你造成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油尽灯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知道他一生的夙愿是什么。
他想要的仍停留在几十年前的那个午后,那年他十八岁,她十六岁。
她着一身银甲,身骑白色骏马随着大军凯旋而归。
她身后的玄色披风与红缨枪上的那一抹鲜红揉着日光映进他的眼中,从那之后变成了他心口的朱砂,从未褪色。
那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品尝到失败的滋味,仰慕与嫉恨就这样折磨他至今。
世人都以为他求的是荣华富贵,是江山大权,可实际上他只是想要为当年那个少年争一口气。
他什么都要比宋丞做的好,他想看见她后悔,想让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又多么可笑。
可他等了一年,三年,十年,他们的孩子一个又一个出生,她脸上的笑却始终如初,未见一丝后悔。
他的好胜之心越发扭曲,他们的女儿进了宫,他也要他的女儿进宫。
他失了心仪的女子,便要在其他所有地方赢过宋丞。
或许有人说他疯了,或许没有人理解他。
可谁说掀起战乱波澜就一定要为权力,他只想听一句话——她后悔选择了宋丞!
“英国公。”傅凛拧眉,开口打断了他那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对话,“英国公,现在不是念旧情的时候吧。
这些人都是有分量的人质,不如先行关押起来,以备他用。”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英国公在面对他人时可没有对宋老夫人那般温和的态度。
傅凛捏了捏拳,微微挑起下巴道:“英国公想说什么尽管说,但我也想与沈妩说两句话?”
英国公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如幽兰一般的少女即便深陷陷阱依旧不损风华半分。
“没想到三殿下竟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过我见沈小姐对殿下似乎无意。”英国公冷笑一声。
傅凛抿了抿唇,声音冷若冰霜,“那又如何,我喜欢就足够了!”
英国宫眸光微动,他眯了眯眼,在傅凛身上看到与自己当年的身影。
“随你。”
英国公收回了视线不再理会。
而沈妩则被士兵带到了傅凛身前,傅凛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沈小姐,你可知我一直心仪于你?”
沈妩微微蹙眉,“殿下抓了我的父亲,为的就是这件事?”
“这件事还不够吗?”他低低开口,声音微沉,他紧紧盯着沈妩,不肯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我曾去承恩侯府提亲,但被沈世子拒绝了,他说沈家不会再送女子入宫。
如果抛开这些,你会选择我吗?”
沈妩沉默了一瞬,冷冷清清的道:“若是以前的殿下我可能会考虑,但现在的殿下,我便是死都不会答应。”
傅凛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了然一笑,望着她道:“就算你不答应,至少让我抱抱你,可以吗?”
丽妃简直快气死了,“兔崽子,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追女人竟然要用这种手段胁迫,你还是男人吗?”
傅凛仿若浑然未觉,依旧直勾勾的看着沈妩。
沈妩的手中已经悄悄藏了一根金簪,面上却不露分毫,“我有权利说不吗?”
傅凛不怒,反是舒心一笑,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子,有不属于男子的傲骨。
傅凛张开双臂,上前环住了沈妩,轻轻贴近沈妩的面颊。
沈妩神色一怔,手中的金簪已被傅凛取走。
“你是我看重的女人,我可以破例让你与你父亲说两句话。”
他轻轻推了一把沈妩的肩膀,沈妩踉跄两步,回头看了傅凛一眼,走向了被捆在柱上的承恩侯。
“父亲。”沈妩拿下了承恩侯口中塞着的碎布,哭着扑向了父亲怀中。
“阿妩!”承恩侯心疼又自责,恨自己竟让女儿便对这般的境地。
“阿妩,你别管我,自己走!”
沈妩却像是被吓坏了,扑在承恩侯府怀中哭个不停。
英国公淡淡扫了两眼,望着身前已经满头白发的老夫人,问出了那句困扰他多年的问题。
“薛韶,你有没有过一刻的后悔,后悔当年没有选择我,而选择了宋丞?”
他没指望能听到他想要的回答,可即便结局是让人失望的,他依旧要问。
“我……后悔过。”
英国公猛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老夫人,“你说什么?”
宋老夫人不顾宋老尚书挣扎的呜呜声,抬步走向了英国公,在距离他两步之遥的地上站定。
“我的确后悔过。宋丞是个善良的好人,可他注定无法与我比肩,无法成为那个能与我并肩作战之人。可这些现在还有意义吗?”
“有!还有!”英国公辉双手搭在宋老夫人的肩膀上,眼中有着让人看不透的疯癫诡异。
这是他今生最想听到的回答,如今,便是死也无憾了……
这下一瞬,宋老夫人脚步轻移,两步行至英国公身后,手中锋利的匕首紧紧抵在了英国公的喉咙上。
蒋三爷见状,立刻持刀砍向承恩侯府父女,“放开我父亲,否则我杀了她们!”
可他手中的刀刃未能伤到任何一人,承恩侯突然挣开了束缚,环着沈妩远远跳开。
“阿妩,你没事吧?”
沈妩含笑摇头,“我没事父亲。”
她笑着向傅凛颔首致意,眼中充满了感激。
傅凛在抱她的时候,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把匕首,悄悄告诉她去割开她父亲身上的绳子。
局势在瞬间发生了转变,傅凛背叛,承恩侯摆脱束缚,英国公却反被禁锢。
一时间英国公一派的将士惊呼不已,不知该如何抉择。
而就在此时,秦俢与左辰已率西北郡守军前来支援,两方立刻陷入混战,而潘朗也立刻指挥潘家军清缴叛军。
胜负虽然未分,但局势已定,可英国公却未见丝毫慌张,嘴角反是噙着淡淡的笑。
“薛韶,够了,我真的足够了,可以安心去死了。”英国公看不到宋老夫人的表情,d但他的眼前却浮现出那个一身银甲,笑若芙蓉的女子。
“薛韶,我快不行了,大夫断言我最多还只能活一个月。”他牵起唇角,却笑得十分从容,“可我现在觉得很满足,活着时我然没能迎娶你,但死后,我们却可以在一起。”
宋老夫人眉头紧紧蹙起,总觉得英国公这话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忽然,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脚下的土地开始震荡颤抖。
士兵们停止了刀剑相向,脸上满是惊惧。
英国公却仰天大笑,畅然之际,“薛韶,我们一起死吧,到了地狱我们再做夫妻!
这数万将士,将是我们的见证人,哈哈哈哈……”
薛韶敏锐的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她瞳孔猛然一缩,扬声喊道:“快逃,是火药,他燃放了火药!”
蒋苍竟然想将这军营彻底炸毁,让所有人为他陪葬!
薛韶一脚踹开英国公,厌恶唾骂,“疯子!小人!”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却没有着急逃命,而是跑到了宋老尚书身边,拉着他一起跑。
英国公目眦欲咧,朝着宋老夫人的方向伸手厉声吼道,“薛韶!回来!不要走!”
为什么要再一次舍弃他,为什么!
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染红了一片烟雾,他无力的摔倒在地,手却依然不甘的伸向宋老夫人离开的方向。
众人再顾不上厮杀,相继逃命,他们感觉得到震荡就在不远处。
数万将士逃散,拥挤可想而知。
沈妩被人挤得摔倒在地,松开了承恩侯的手。
“阿妩!”承恩侯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可不论她如何努力,根本无法挤过拥挤的人潮,而沈妩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傅凛看了她摔倒,他下意识想要上前,潘朗却一把拉住他,“殿下,你疯了,这里拿上就要炸了,容不得片刻耽误,您若耽误片刻,便会粉身碎骨!”
傅凛心口很痛,他喜欢她,比喜欢任何人都喜欢她,他不想她似,可理智告诉他,他救不回她,便是去了也只能随着她一同死。
他抿了抿唇,放弃了挣扎,随着人潮逃去。
而就在此时,一道赤红如血身影在人潮之上纵跃,他踩着将士的肩膀逆流而行,他去的的方向正是沈妩所在之处。
傅凛下意识对他喊了一句,“你救不了她!”
秦俢侧眸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竟依旧慵懒,“那又如何,大不了一起去死嘛。”
傅凛彻底愣住,良久才自嘲笑起。
他只是在万千女子中最喜欢她,而秦俢却是千万男子中最爱她的那一个。
他,终究还是配不上沈妩的。
沈妩摔倒之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但她知道她若一旦倒下便会被踩成肉饼。
她蹲在地上,双手环头,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
突然,一只手将她扯起,她瞬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小狐狸,乱跑可不好呦!”
这个独特的称呼,这熟悉的语气……
沈妩抬头,对上了一双星光熠熠的眼眸。
“是你!”两人紧密相贴,他身上的香气灌入她的鼻中,唤醒了她的嗅觉记忆。
他身上的味道与那个在上元节救她的无赖是一样的!
秦俢一边拉着沈妩的手逃跑,一边笑着道:“沈小姐,我可是商人,此番却做了赔本的买卖。
救命之恩,你可要记着以身相许啊!”
沈妩怔怔的由他拉着奔逃,望着他的侧颜,她忽的一笑,在生死关头放下了所有礼数规矩,也露出了与他一般玩味狡黠的笑。
“公子貌美无双,未尝不可!”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他们早就相识,却未曾多说只字片语,但或许在他们心中早已中了一颗名为“情”的种子,在这危机之际生根发芽,结出了果实。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震荡越来越强烈,火药的味道越越发浓重,他们知道死亡越来越近了。
而就在此时,只见几道身影施展轻功,以人潮为踏板,逆流而行。
沈染、温阳、宋达、墨迹,他们怀中抱着火药,朝着火势蔓延处而去。
“疯了!都疯了不成,这是还嫌火药不够多,特意去添一把吗?”被猜的士兵骂骂咧咧嚷个不停。
而沈染几人却不为所动,在火势即将蔓延之处,将怀中一捧捧的火药全部点燃投了出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平整的地面瞬间被火药炸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就在将士们哭喊着以为死期已到时,追赶着他们犹如毒蛇一般的火药在沟壑处爆炸发出震耳欲聋巨响后竟戛然而止,悄无声息……
数万人怔愣愣的看着黑烟滚滚之处,惊愕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浓烟中传来一声男子闷闷的声音,“表嫂也太厉害了,这馊主意她可都怎么想出来的呢!”
“你会不会说话,我大嫂这叫智慧,怎么就是馊主意了?”
“要是让表哥做这自然算好主意,关键不是我们来受罪吗?”
温润的声音伴着咳声响起,“别争了,良王妃的聪慧你们哪个都及不上。”
墨迹抹了一把脸,疯狂点头,“不仅智慧及不上,运气你们也比不了,谁叫我们王妃是锦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