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纪得公寓楼下,男人耍赖不动.
“不请我上去坐坐?你瞧我醉得路都走不直了。”
说罢还煞有其事地走了条歪七扭八的直线。
纪得明知他在装蒜,不与他一般见识,转身便走了。
陆禾也不追上去,就着昏黄的路灯,洒下一地寂寞如雪。
他睁着迷蒙的眸子,像是看她,又像是看远方,不吵不闹,等人来领。
走出几步,见身后没有声响,到底是不安心。
回头望去,他的任性孤傲,寂寥冷清,填满了纪得整个心房。
打散了犹豫,蹉跎了脚步,悄然走到他身边,牵起他修长好看的手。
“走吧,幼稚鬼。”
纪得牵着走快了半步,看不到身后陆禾的柔情万丈。
他目光含水,清清亮亮,走在她身后,摇摆惬意。
方才那一回眸,叫他记起少时一句诗文。
“一双笑靥才回面,十万精兵尽倒戈。”
他小时候顽皮的很,好动活泼耐不住,被爷爷好一顿磨砺。
每年暑假都送到老宅习字,一练就是整个假期。
好几本词集都反反复复背诵默写,背到这一句,真真是不屑一笑。
绝世佳人,世间难求。
古人惯会用这些文文绉绉的话夸张拟人化。
他年幼飒爽,不信这套说辞。
又虚长了几岁,他的性子沉稳了不少。
再念及这句子,依旧一笑而过。
小时候不信,是不懂。后来稍稍大了些,有了城府,依旧是不信。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呢。
就在刚刚。
纪得宠溺的浅笑闪过眼前,心口被猛的撞了一下,擂鼓三通,他竟然有半分信了那句词。
十万精兵尽倒戈,何止十万,千千万万任凭处置罢了。
再怎么漫步也总归到了家门口。
“我回来了。”她习惯性地说一声。
这一声,倒是让陆禾酒醒了不少,端起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见他这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我一个人住,没有旁人。”
陆禾听闻松弛了不少,略有疑惑地看着她。
一个人住,做什么这样喊一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子,好不寂寞。
“刚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有时候晚上回来,还是有些怕的。”她怂怂地揉揉鼻子。
“后来习惯了,这么喊一声,感觉多了人气,也暖和了这一室冷清。蛮好。”
纪得搬出来独居,家里长辈当然是不同意。
张姨三番四次地要过来照料她,被她硬是拦下。
她总归要学着自己照顾好自己,想来,那时候她已做好了独身主义的准备。
不是一时,是一世。
陆禾心疼地捏捏她的肩,无声地鼓励。
这样寂寞孤独的纪得,往后有了他,至少害怕时有个暖和的怀抱可以躲。
将他迎进屋内,为他倒了一杯醒酒的蜂蜜水。
陆禾靠坐在沙发上,喝着温和的蜂蜜水,顿时舒服了不少。
方才装醉耍赖,是半真半假。
酒是喝了不少,见了她更是醉意上心头,这才骗得进了她的屋。
四处打量,屋内的装潢简约大气,点缀木制色彩,明亮温暖,如她一般。
餐桌上的亚麻餐布,阳台飘窗的小巧盆栽,茶几上的金属收纳篮,还要手中晶莹的异形玻璃碗盏。
一切都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哪怕是独居,依旧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和她的为人一样,不出一丝纰漏,精致又不失俏皮。
纪得从里屋出来,换了一身舒适宽松的居家服。
毛绒卫衣搭配着直筒抽腰休闲裤,踩着软和的拖鞋姗姗而来。
手里多了一个卷轴,系着好看的蝴蝶结,明明是书卷气的优雅,又带着少女的娇憨。
“怎么?”陆禾笑着看她,等她说明。
“新年礼物。”纪得大方地回视他。
年三十那晚他满身风雪赶到身边,趁四下无人时,将在本家讨到的的孙媳妇红包一举塞进她怀里。
陆禾瞒着她,只说是长辈关照,他拿来孝敬女朋友,没有明说孙媳妇那一层意思。
纪得不明所以,推辞不下,只好接了。
那时起就想着法子要回礼于他。
送钱未免是太俗气了,将往日的字摊开,找了一篇适宜的,裱起来收好。
本想着年后回公司,再寻着机会给他。
却不想他三句两句,便叫自己心甘情愿跟着他回了z市。
方才将他领上楼,一半是心疼他酒醉不适,另一半也确实是想将礼物赠于他。
现在,想来是个好时机。
男人接过卷轴,伸手解了蝴蝶结想打开看。
纪得不允,执意让他回家再看。
他隐约猜到里面是什么,也明了眼前娇羞可爱的小姑娘在扭捏些什么,自然是顺着她。
将卷轴放置于贴身口袋中,随即便又端起被子,悠闲地品着蜂蜜水,好似她一般的芳泽润口。
他这“坐坐”,一时半刻怕是不打算走。
礼送了,纪得也说不出打发人的话,总归等他喝完这杯醒酒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