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实安又揉一下眼睛,低声说:“我怀了小孩。”
再也说不下去,正巧医生和郑寄岚推门,他们两人惊弓之鸟般地让开,医生招呼道:“哪位是病患?请就坐。”
然而谁都没理他,盛实安夺门而出,陈嘉扬条件反射地追出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大脑中充满肥皂泡,泡沫生出更多泡沫,迅速填充四肢百骸血管骨髓,真空的泡泡让他轻盈得快要飞起来,然而挤压产生的爆裂又真实地传递出剧烈的痛感。他恍然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想要她停下来,她回头就推,力气大得惊人,险些把他推个跟头,他终于发现她原来眼圈通红。
盛实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一只装满眼泪的灌汤包,捂住脸蹲下去,竭尽全力憋住眼泪。陈嘉扬跟着蹲下,盛实安又推他一把,让他别靠近,她窘迫得无处容身,囫囵地哽咽,“人、人都看着呢……”
大马路边,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热闹,被陈嘉扬一瞪,明晃晃的看变成偷偷摸摸的看。
盛实安恨自己不是只耗子不能藏进地缝,本就憋得脸通红,又被看得耳朵通红,陈嘉扬索性一伸手把她塞进怀里,就这么抱成一团地送到车上,盛实安早憋得快要炸开,车门一关,她终于捂住眼睛,让眼泪流出来。
在天津被把脉的时候,叁位男士都在场,各自表情异彩纷呈,盛实安当时的想法是自己太欺负人,这都要让陈轲碰上;昨天去医院检查时正逢有人生产,被急诊送去分娩室,排队看病的女性们全捏把冷汗,年长些的议论这位产妇缺心眼,羊水破了还来急诊,年轻些的譬如盛实安,则被塞了一眼睛生育的恐怖,压根无暇考虑怀孕本身意味着什么。
眼下车窗关着,隔绝外界的声音,车轮前进,把景色都变得模糊。盛实安哭起来没声音,陈嘉扬也不回头,但他知道她哭了一路,最后车停在银闸胡同,盛实安还在哭,已经没眼泪,只是抽噎得发抖,看起来太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