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洗心楼,燕霆就大叫:“程倚天,你给我出来。缩头乌龟,快点给我出来!”又吩咐手下人开砸。不管是桌子椅子,还是柜台里的陈年佳酿,统统砸。有人拦,也照打不误。玄门在这里是强龙加地头蛇,掌柜来了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派人去请公子。
程倚天这会儿在后面一个独院,听到禀报后很生气,不过,介于那是双儿的表哥,还是让人去告诉掌柜:“有请燕少主后头一叙。”
燕霆要找表妹,便跟着掌柜去后头。
这会儿,燕无双正在梳妆,听到外头掌柜的声音:“燕小姐、燕小姐。”以为倚天哥哥有请自己,欢天喜地跑出来。迎面看见燕霆,她不由得一愣。
燕霆见到表妹,满头的怒火顿时散了,迎上去,高兴叫:“双儿!”
程倚天自始自终没有出现,燕无双满心失落,也只能跟着表哥离开这里。
且说顾雁语沉沉浮浮,如今终于在程倚天身边争得一席之地。传音阁的鸽子天天飞,关于玄门门主身体抱恙的消息突然一个跟着一个送到程倚天面前。除了后来到达的萧三爷和殷十三爷每天要和公子爷磋商其中事务,晋州的洗心楼里,也就只剩顾雁语顾姑娘,不用小心翼翼,想对公子说什么就对公子说什么。
“可以吃饭了。”
“这信,你都看好几遍了,放下来吧,有事歇会儿再想。”
“今年的明前龙井很不错哦,泡一杯来喝喝怎样?”
“我想给你在桂香斋挑一件这儿的绣娘裁制的衣裳。素色的嘛,你喜欢的,我都知道。”
…………
程倚天有时候嫌她烦,便给她银票,让她自个儿逛街买东西去。
顾雁语兜里有钱,乐得自在,在晋州城里各大商铺转,什么鎏金的珠钗,镶宝的手镯,刺绣精良的衣裳,还有各种各样的香粉,看得中的,都会买。一来二去,城里大商家的掌柜都认得她。
这天,萧三郎、殷十三又来找程倚天商量事情,顾雁语无所事事,又去街上。在街边的铺位上看中一只玉镯子,试戴了一下,觉得喜欢,付钱买了。往回走时,突然眼角余光捕捉到两道目光。这两道目光十分锐利,只那么一瞬,顾雁语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洞穿。
后脑勺顿时凉凉的。
顾雁语想到什么,脚步加急。可是,她走得越急,后面那人就跟得越急。眼看离开喧闹的大街,前面则是相对冷清的小巷。顾雁语心“砰砰”直跳。旁边一个挂着大旗的赌坊,里面聚集着很多人正在摇骰子大喊:“幺儿三啊!”“四五六”什么的,很是吵嚷。她想也不想,一头扎进去。
跟着她的人旋即到达赌坊,抬头瞧瞧赌坊的名字——大义赌坊,想了想,无奈咬咬牙,方才扭身走了。
顾雁语没头苍蝇在赌房里胡乱走,发觉那人始终跟进来,这才长舒一口气。但是,一个穿玄色绸衣的胖子自她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她。顾雁语想从赌坊离开,这个胖子堵在门口。
“小姑娘,”胖子皮笑肉不笑,“你很特别啊。我这儿平时人来得多,像你这样的小娘子可不多见。”
顾雁语心猛地一跳:“你快让开。”胖子肚子一挺。她险些被碰到,惊叫闪到墙角。
胖子挥挥手,上来两个打手,抓住顾雁语,将顾雁语押去后面。
大义赌坊后面地方很大,前后六进房屋,胖子让人将顾雁语看押起来后,入内宅,到中庭。
正厅上一个人端坐,面色凝重。
胖子走过来,施礼,尔后道:“已经把人扣下了。”
“你也看清楚了吗?跟到门口的那个人!”
胖子又仔细思忖一番:“不会有错。唐门太君的贴身死士——韩亭,外号精钢伞。此人极少出入江湖,也就是我们,不然,很难有人认出来。”说到这儿,他颇踌躇,良久,试探问道:“二爷,唐门是个烫手的芋头,但是,这几天外头的风声,我们扣下来的这个丫头,也非同小可。”
二爷叫屠善,他看了看说话的胖子——胖子叫周文成——,站起来:“逸城如今势头确实强劲。想想当初,纵使天魔沈放飞和凤凰教魔女肖静瑶厉害,也要被我等挤兑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逸城开派之处,那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现在,真不一样了!”
周文成叹气:“是啊,武当阴阳剑都不是那程倚天的对手。若被程倚天晓得,他身边的丫头被我们扣了,我们两个,受不受得他一招?”
屠善脸一白,旋即笑起来:“是人,总有弱点的嘛!”顿了顿又道:“韩亭竟然会跟踪顾雁语,这顾雁语除了和逸城公子有关系外,和唐门中人,关系怕也不浅。只是……会是谁呢?”
“唐见雄!”
屠善猛一扭头,和周文成四目相对,二人心意相通,“哈哈”大笑。
临河畔,洗心楼。
一个青年公子迈步而入。
店里面的陈设全都换过了,簇新。掌柜脸上堆着打一拳都不会掉下去半点的笑,亲自迎上来:“客官,住店,还是吃饭?”
青年公子说:“我要找人!”
掌柜笑容这才一僵:“敢问,公子要找谁呢?”
“程倚天!”
话音刚落,正碰上程倚天带着萧三郎、殷十三从后面出来。青年斜目看见,拔剑直指。
殷十三动作极快,钢爪飞舞之间,便将上中下三路全部封死。但是,那青年抖手打出三个黑点。三个黑点曲线飞行,绕过殷十三的铁爪后,又自动分解,一变三,三变九,包抄殷十三的脑袋以及胸口要害。
正常人,十个里面,十个都难以幸免。
殷十三也在心里大喊:“完了!”眼见九个黑点,即将全部打中自己,后背突然一紧。程倚天施展“空里无踪”来到殷十三背后,又以快捷无比的手法拽住殷十三的后背衣裳,在九个黑点就将打中殷十三时,将殷十三拽离险地。
程倚天信手一划,九个黑点撞上乾元功,响起一串“叮当”声,倒飞回去。
青年长剑一横。他的剑自带吸力,九个黑点飞到左近,全部收回。收回之后,他又将暗器拢于手上,手指一搓,九个复原为三个,再次捻开,同样的大暗器,三个又变成了六个。
店里面还有旁人,程倚天急忙说:“唐见雄,有事,我们外头说。”蓦地欺近。
唐见雄手上六枚暗器出手,在场众人,总不会完全幸免。但是,他实在也没料到,程倚天行动速度如此快。一眨眼,肩井穴已在对方掌握中。
肩井穴被抓,半边身子都麻了,使剑解围,程倚天格住他手腕,真力轻吐,可破天下暗器的惊鸿剑落在程倚天之手。
就这样,程倚天带着唐见雄离开洗心楼,奔到河对岸一片空地上。
一对一,唐见雄的暗器还是让程倚天挂了点彩。但是,乾元功护体,暗器刚刚入肉,即刻便会被崩出。程倚天纵然受伤,程度也很有限。倒是唐见雄屡屡被袭击中头颅、心脏、腹部等要害,程倚天未使大力,只运坤劲在皮肤上留下划痕。唐见雄屡屡吃痛,心知肚明自己不是对手,最终束手!
程倚天问:“你还要打吗?”
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于是,程倚天一声冷笑,将惊鸿剑扔在地上,甩袖而去。
唐见雄呆愣愣站着,好一会儿,才把惊鸿剑捡起来。此时此刻,程倚天早已走远,偌大树林,只该是他一个人。但是,不知为何,风拂过枝头,树叶窸窣的声响总不寻常。唐见雄刚刚吃了败仗,内心沮丧,然而,转念一想:“这世上,哪能个个都像程倚天一样?”听着风声的异动,又将暗器掏出来。
他用的是铁蒺藜。
三个合在掌中,放出来,可以往任何方向做曲线飞行,空中会分解,一分为三,三分为九,原是厉害。
不过,之前对付程倚天,吃了程倚天内力太过深厚的亏。
这一次,对方祭出圆溜溜两把小型精钢伞。九枚小蒺藜全打在精钢伞上。唐见雄见状,大吃一惊,转身便跑。
精钢伞韩亭随后追,追没多远,唐见雄又打出三枚铁蒺藜。一分三,三分九,韩亭必须再用精钢伞抵挡。一来二去,唐见雄奔出去便远了。出了树林,上了街道,三转两转,韩亭最终还是被甩掉。
唐见雄明白奶奶身边这个死士的厉害,一直不敢走僻静之处。哪里热闹,他就去哪里,一来二去,他也来到大义赌坊。这个赌坊门面儿挺大,整个一条巷子都没其他商铺争人气,显然很不寻常。
唐见雄江湖经验颇足,略一思索,迈步跨入。
外厢都是掷骰子押大小的桌子,里面雅间提供十三张牌和牌九桌。唐见雄对十三张牌比较熟悉,见桌子空,便坐下来,打了两圈,没赢到钱,但消磨了不少时间,也算达到他本来的目的。
又打了几圈,外面天就黑了。雅间服务齐全,吃喝洗漱休息一番,还可起来再玩。不打十三张,就换推牌九。赌坊给了唐见雄足够的筹码,推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把钱全打光了。账房算账,唐见雄整整输了两千三百多两。
唐见雄付了账,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