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这对姑侄确实透着古怪,不过,这些人这些事,从来也不值得多留心,眼下,除了江南的案子,也就只有她需要挂心。
糜芜趁着江家上下一片混乱,悄悄溜出偏门,叫了一顶轿子赶往柳枝巷,在巷口下轿时,果然看见窈娘院门上的锁开了,糜芜心中一喜,连忙溜到后门,抬手敲着,叫道:“姐姐!”
吱呀一声门开了,窈娘飞快地拖了她进去,急急说道:“你怎么来了?”
“姐姐,城防衙门为什么抓你?”糜芜低声说道,“是不是霍建章弄鬼?”
“你怎么知道的?”窈娘幽幽地叹气,“阿糜,吴成龙已经带走了,原本还想去接你阿爹,可如今,只怕是去不成了,阿糜,你赶紧走吧,我这里不稳便,当心被人看见。”
“我阿爹已经安置妥当了。”糜芜握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是不是霍建章为了逼你,所以才串通了城防司?”
“我也有些疑心,”窈娘摇头,“然而从我进去到如今,霍建章并没有露面,也没有跟我联络,所以我也吃不准。阿糜,你快走吧,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不能让人看见你跟我有来往。”
糜芜莞尔一笑,道:“我选秀的事不成了,江家也被夺了爵,姐姐,如今我平头百姓一个,倒也没那么多顾忌。”
窈娘吃了一惊,口中却还是说道:“即便这样,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也不能让人看见和我在一起。你快回去吧,有事就让那个小丫头跟我捎信。”
“姐姐,”糜芜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邓远是谁?”
窈娘怔住了,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他?”
“邓远是谁?你这次被抓,是不是跟邓远有关?”糜芜握着她的手,声音恳切,“姐姐,我知道你瞒着我,是怕我担心,可是以我们的情分,姐姐不必有这个顾虑。”
窈娘长叹一声,这才拉着她进屋,关紧门后,低声说道:“邓远他,是我当年在朝朝楼的……客人。”
想起当年的事,窈娘蹙了眉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当年邓远来得不算很勤,但一个月之内,总要来上一两回,每次既不过夜也不亲近,只是要听她弹一曲琵琶。后面她遇上霍建章,两情相悦,赎身嫁人,五年的时间里再没见过邓远,直到与霍建章决裂后返京,邓远又出现了。
她一个单身女子,生得极美,又是那样的出身,独自支撑门户少不得要受骚扰,可每次邓远总会及时出现,替她教训那些人,窈娘一颗心渐渐被他捂热,却在那时,才听邓远说,他是城外二龙山的寨主,被朝廷重金悬赏的匪首。
“阿糜,我怕连累你,所以没敢告诉你。”窈娘幽幽说道,“那天收拾了吴成龙,邓远原本打算送我回家之后,就去接你阿爹,谁想半路上遇见城防司的差役……”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跟着是一个男人声音:“开门!”
第33章
房门内, 窈娘吃了一惊, 连忙向糜芜说道:“你快躲起来!”
只是那一声,糜芜已经听出来了, 是霍建章。能赶在这时候上门, 窈娘被抓绝对与他脱不开干系。
敲门声越发急了,霍建章叫着窈娘的名字道:“窈娘开门, 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说!”
窈娘一指卧房, 压低了声音:“你去那里躲躲,我来应付他。”
糜芜在雪青色的帷幔后面躲好,大门闪开一条缝, 霍建章用蛮力推开门扉闯进来, 窈娘急急说道:“霍建章,我跟你早已经恩断义绝, 你休得再来纠缠!”
“窈娘, ”霍建章力气大,愣是拽着她往屋里走来,笑着说道, “你我五年恩爱夫妻的情分,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窈娘甩开他,冷着脸说道:“你自有妻有儿, 休要再跟我提什么情分!”
“窈娘,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霍建章带着温柔的笑意握住她的手,轻声道, “在我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娶妻只是迫于父母之命,需要给族中一个交代,她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放心,她性子温和贤惠,知道我们的事情之后一直说要认你做姐姐,一直盼着你进门……”
“好好一个女人嫁给了你,为你生儿育女,为你奉养父母,你却说她根本不算什么,”窈娘冷冷一指大门,“霍建章,你从来都是自私薄情,我跟你无话可说,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窈娘,”霍建章热切的语气冷了下来,威胁的意味加深了几分,“你这么对我,是因为搭上了邓远,还是看上了镇国公世子?”
窈娘吃了一惊,他竟然知道邓远!
帷幔之后,糜芜也吃了一惊,不过,更多是因为镇国公世子。
镇国公世子郭骏阳,皇后郭元君的同胞兄弟,现任虎贲卫右军统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这两天赵嬷嬷曾多次跟她讲过皇后和镇国公府,所以她记得清楚,这个郭骏阳家中有八房小妾,还养了许多姣童美婢,虽然赵嬷嬷没敢细说,但从这个数字中,糜芜也能猜到,郭骏阳必定是个好色之徒。
假如郭俊阳也盯上了窈娘,事情就麻烦了。
外面安静了一阵子,接着响起窈娘冷淡的声音:“是你疏通了城防司,抓邓远进去的?”
“眼下我还没有把他的身份透露给城防司,”霍建章低声说道,“窈娘,如果你回心转意,跟我回家,我就放过他。”
“呵,”窈娘轻笑一声,“跟你回家?你既然知道镇国公世子在纠缠我,你敢得罪他?”
霍建章又去握她的手,声音里情致绵绵:“为了你,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皱一皱眉头。不过窈娘,镇国公府一向无法无天,我只怕他暗中对你下黑手,不如我们暂且避一避,我已经找好了一个极稳妥隐蔽的地方,你跟我悄悄搬去那里,就算郭骏阳手眼通天,也绝对找不到你。”
糜芜撇了撇嘴,分明是害怕镇国公府,所以躲起来不敢见人,亏他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一墙之隔,窈娘也是冷笑,幽幽说道:“霍建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考取功名,加官进爵,看起来似乎改头换面,但你这个人,始终还是个软骨头。”
“你!”霍建章大怒,不觉带出几分威势来,“我念着旧情,所以才处处忍让你,你要是再这么不识好歹,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随便你。”窈娘道,“城防司的大牢我也不是没有坐过。”
霍建章冷冷一笑,道:“不,我不动你,我只收拾你那个野男人!城防大牢拷打的手段一共有七十九种,我会让邓远挨个尝一遍,像他这种罪大恶极、被朝廷缉拿的匪首,按律该当腰斩,窈娘,你等着给他收尸吧!”
“说完了没有?”窈娘淡淡说道,“说完了就滚。”
“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考虑,”霍建章冷冷说道,“两天后这个时辰,我来听你回话。”
脚步声远的听不见了,糜芜从卧房里出来,窈娘依旧站在那里,听见动静回身一笑,轻声道:“果然是霍建章。”
“姐姐,我去找找人,应该能想出办法来。”糜芜上前挽住她,柔声说道,“你不要着急。”
崔恕既然知道邓远,那就肯定有办法处理,只要能说动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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