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奥尔斯都以为,他们一家要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间既不能挡风,又不能避雨的木屋里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邻居的谈话声。
知道城边有这样一栋房子的存在。
他就瞒着妻子,一大早出去找,他不希望妻子担心他,如果他在寻找的时候冻死饿死在外面了,对妻儿来说,也少了点负担。
齐奥尔斯顶着凛冽的寒风和迎面而来的大雪,缩着肩膀,低着头,在街道上艰难的行走着,他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只是一直走。
他觉得自己走了一辈子那么长,他的腿脚已经没有知觉了,他的鼻子从红变得发青,眼看着就要发黑的时候,他倒了下去。
齐奥尔斯扑倒在了雪地上,他想爬起来,他挣扎着伸出手,却没能站起来。
好歹……家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嘴。
这样也好,是不是?
他闭上了眼睛。
齐奥尔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大概只有死了,才能感受到这样的温暖,好像身边有一个火炉,他还像往年一样,在工作的间隙可以站在主人家的壁炉边,那时候妻子还没有怀孕,他们会在站在壁炉边用眼神勾缠,主人虽然不太大方,但并不会虐待他们。
那是一段很幸福的日子。
齐奥尔斯舒服的动了动手指。
一个小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妈妈!他动了!”
他没死?齐奥尔斯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堆女人,她们围坐在他身边,有几个都带着孩子。
她们很瘦,但却很精神。
一个脸颊上有一颗红痣的女人说:“你倒在对面的街道上了,差点就死了!”
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你的脚差点保不住了,莱特说再晚一点,你的脚就要砍掉才行。”
“差点就冻伤了,鼻子也是,要是黑了就要割掉。”
“没有鼻子多可怜啊。”
齐奥尔斯还没有回过神,他迷茫地看着她们:“这里是哪里……”
有红痣的女人咳了一声,略显骄傲地说:“在领主大人给我们买的房子里!”
女人们显然很少有机会跟外人炫耀,既然这个人是她们救的,那就是她们的人了,她们兴奋地说:“大人专门给我们买的房子,还让商人找我们干活!”
“我丈夫现在就天天在商人那里搬货,磨豆粉和糖粉,有时候还能带点糖回来呢!”
“虽然我们经常吃的是豆糊糊,但是隔几天我们就能吃到黑面包。”
“领主大人还会让他的仆人给我们送来布丁和糖。”
“嘿嘿,那可只有女人和孩子能吃,男人分不到。”
“我有时候会给我丈夫留一点点。”
齐奥尔斯迷茫道:“什么大人?是贵族老爷吗?”
女人们嬉笑道:“那可不是,贵族老爷才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的大人是斯德丁的领主大人,这是他给我们买的房子。”
“这么好的房子!用木板修一修就不漏风了,屋顶特别结实!还有壁炉。”
齐奥尔斯的理智慢慢回笼,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完全不听使唤,他的吐词非常用力:“我在找,在找他们说的,会收留穷人的地方,我的妻子和孩子还在家里……”
女人们互相看看:“那就来啊,反正房子还没有住满,有这么大呢!”
“等你养好了,你就能去磨粉,搬货,或者去砍柴,你的孩子多大了?要是太小,你妻子就不能出去干活,要是孩子不需要妈妈一直看着,就能交给娃诺拉带,你妻子能跟我们一起裁布。”
齐奥尔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说:“我孩子才一个月多,我可以干很多活!”
女人们:“你差点冻伤了,你家在哪儿?我们去把你的妻子和孩子接过来。”
红痣女人说:“不过你要记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领主大人的,你不能做坏事,否则就要被赶回去,要听话,不听话的人没有饭吃。”
“听话就是分给你的活你要干。”
“你不干活就是别人白养着你们,那可不行。”
齐奥尔斯激动的眼眶都红了,他哽咽着吹了个鼻涕泡泡:“我干活,我肯定好好干活。”
女人们让他继续躺着,精力十足的孩子们用温热的湿麻布给齐奥尔斯擦拭四肢。
他们现在每天都有十多个男人要上山砍柴,柴是够用的,所以能够用上热水。
这可是往年日子还好过的时候都没有的事——那时候穷人一家一户,哪有精力天天去砍柴?没有人一起,在山上出了事怎么办?要是被从冬眠中惊醒的毒蛇咬一口,人死在哪儿都不知道,出去买?冬天的柴不便宜。
烧火要柴,煮水要柴,平民虽然没有什么洗澡的习惯,但冬天总得要有口热汤吧?
火也不是天天都能生,可今年这么苦的日子,自从他们来到这里以后,热水有了,火炉有了,不仅每晚都能在火炉旁边睡觉,还能喝口热水暖和身体。
毕竟没有太保暖的衣服,冷水喝进肚子里,全身都是冰凉的。
齐奥尔斯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孩子们照顾着,还没到晚上,他的妻子就抱着孩子被接来了。
女人们很细心,她们还拿了几块破皮子,把孩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等到了房子里一打开,皮子里暖烘烘的,孩子在里面睡得小脸通红。
就这样,齐奥尔斯和妻子就在这里住了下来,他们分到了距离壁炉不远的床位,这是看在他们有一个婴儿才给的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