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汉州城外,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细黑线。
城墙上的人们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的告诉他们自己:“来了……”
很快,细黑线逐渐变成了粗线条,又由粗线条变为一望无际的宽大方阵。
这时候,在方阵的正中央,出现了一杆高耸入云的大纛旗,上书一个斗大的“汉”字。
与大纛旗并立的是一杆金龙旗,旗面上,一条巨大且威猛无匹的金龙,张牙舞爪的迎风飘摇。
以金龙为旗的,除了北皇李中易本人之外,旁人谁敢僭越?
保宁军节度使兼汉州刺史韩云胜,手扶墙垛,默默的注视着城外的汉军,气势汹汹的铺天盖地而来。
只见,汉军的方阵,哪怕是在行进过程中,无论左看还是右看,都是整齐划一的方阵,纹丝不乱。
随着,汉军方阵的距离越来越近,韩云胜也越看越清楚了。
韩云胜猛的挺直了腰杆,双眼发直,他赫然发现,整个汉军方阵第一排的将士们,每前进一步,都是万众如一人的迈出左腿或右腿,竟无丝毫差错。
这,实在是太难了!
韩云胜久久无语,作为久经战阵的宿将,头一次在还没开战之前,他已经心底发寒,全无胜意。
“滋……”韩云胜的身旁,响起了成片的抽气之声,此起彼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蜀国和吐蕃一直有边境摩抆,韩云胜在任保宁军节度使之前,一直守卫着蜀国的西部边境。他左右的将校们,也都是在边境冲突中,逐渐成长起来的边军军官。
吐蕃人,阴险狡诈,且骁勇擅战,悍不畏死,令韩云胜颇吃了一些苦头。
然而,单单是汉军从容不迫的行军气势,就远远超过了吐蕃骑兵冲锋的震撼感,韩云胜岂能不惊?
汉军阵营里,并无多少骑兵的影子,这令韩云胜稍感放心。
但是,在汉军的阵列之中,由骡马拖拽的百余辆长管状的东西,像车,又不太像车,韩云胜就看不太明白了。
“滴滴哒哒滴……”伴随着嘹亮的军号声,汉军的大队伍戛然而止,无论横看还是竖起,依然是一条直线。
就在韩云胜的注视之下,那百余辆长管状的东西,被摆在了整个线列的最前沿。
“这是何物?”韩云胜实在是想不出来这是个啥东西,便扭头问身旁的众人。
众人纷纷摇头,韩帅都不认识的东西,他们又哪里知道呢?
李中易勒停了躁动不安的“小血杀”,扭头吩咐李安国:“你去吧。”
李安国接令后,拍马疾驰而去,直奔汉州城下。
韩云胜的位置很好找,李安国顺着城门楼上竖起将旗的方位,很快就纵马奔到城下,相距一箭之地。
“城上的韩帅听好了,奉皇上的口谕,韩帅若是现在开城举义,弃暗投明,可永保爵位和富贵。”李安国扯起喉咙,异常大声的将李中易的意思,完整的嚷了出来,“吾皇有言在先,只要顺利献城,全城官吏,继续各安其位。”
李中易的位置,在整个方阵的正中间,肯定是听不见李安国说了些什么。
不过,李中易却明白,韩正胜是不可能开城投降的。根据情报,孟昶派韩正胜来守汉州的时候,将他的独子以及妻妾等人,全都扣在了成都当人质。
面对李安国的喊话,韩正胜最可能的做法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拖一天算一天,拖半天算半天。
果然不出李中易所料,韩正胜听清楚了李安国的喊话后,并没有马上给出回应。
李安国早就得了皇帝的吩咐,他略微等了半刻锺后,随即大声嚷道:“韩帅您听好了,再过一刻锺的时间,如果不给出回应,我大军将正式攻城。”
这是最后的通牒!
韩正胜看了眼人心浮动的军官们,不由暗自一叹,雄关剑阁那么快就丢了,何况是无险可守的区区汉州呢?
李中易尽管阴险狡诈,却向来守信重诺,他当着全体汉军的面,作出的承诺显然是可信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部下们想保住富贵,韩正胜也想。但是,韩正胜已经年过五旬了,却只有一个儿子呐!
“可否容我考虑一日?和大家仔细的商议商议?”韩正胜手扶箭垛,露出半个身子,异常诚恳的对李安国喊话。
韩正胜故意想拖延时间,因为,城上的军心已经不稳了。
谁料,李安国听了这话后,拨马就走,再不回头。
韩正胜正诧异之时,这边厢,炮军都指挥使李永堂已经大声下令:“各炮组注意了,各就各位。”
在没有电话的时代,要想指挥一百多门火炮发起进攻,肯定需要传令兵的居中传达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