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军每到一地,帮老百姓挑水扫地,修缮房屋,已经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发展经济必须偏右,民本思想则要偏左,左右思潮的同时存在,在李中易的身上,形成了完美的平衡互补性。
为了不扰民不伤财,李中易没让回京沿途的官员们,打着迎驾的旗号,大肆替他兴修行宫。
等李中易回到了帅船上之后,第一时间就召见了滑州知州刘文柄。
“知滑州事,臣刘文柄叩见皇上。”刘文柄进舱之后,目不斜视的毕恭毕敬的行礼如仪。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罢了,坐吧,来人,上茶和瓜果。”
等刘文柄斜着身子,在锦凳上坐定之后,宫女们已经上齐了瓜子、水果等物。
李中易指着炒熟后香喷喷的西瓜子,笑道:“你不必拘束,咱们边磕瓜子,边聊聊天。”
话虽然如此,但是,刘文柄哪敢造次,他一动不敢动的坐在锦凳之上,别提多拘束了。
李中易也不劝他,自顾自的抓起一把西瓜子,缓缓磕了起来。
刘文柄心里微微一动,按照以往觐见惯例,皇帝都是高居在上,他只能躬身於下,皇帝问一句,他才能答一句,否则便是君前失仪。
李中易倒好,率先示范了磕瓜子聊天的野路子,倒让刘文柄觉得格外的新鲜。
既然李中易先磕了瓜子,刘文柄也是当知州当腻了,索性横下一条心,学着李中易的样子,也抓了一小把瓜子在手,慢慢腾腾的开始磕。
李中易暗暗点头,单从刘文柄有样学样的举动而言,此人绝不是伪道学之辈。
如果是伪道学之辈,别说当着皇帝的面主动磕瓜子了,就算是李中易磕瓜子的举动,也会被指责为有失君威。
登基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李中易喜欢私下里召见阁臣商议军国大事的洒脱,而腻烦於正式场合的装模作样。
别的且不去提了,单单是重达几十斤的衮冕服饰,一穿就是几个时辰,这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刘知州,去岁,滑州的总税入是多少?”李中易磕了几粒瓜子之后,喝了口茶汤,信口问刘文柄。
刘文柄赶紧将手里的瓜子放回盘中,欠身拱手道:“回皇上,滑州去岁的总税入是七十万贯五千六百零三文。”
李中易瞥了眼案头的数据,不由暗暗点头,刘文柄能够一口说出去岁的总税入,单从这一点而言,已经算得行熟悉州情的循吏了。
“田租和商税,各几何?”李中易决定增加一点难度,考一考刘文柄。
谁曾想,刘文柄脱口而出:“田租和商税之比为二比一,商税收上来的有些难度,所谓无商不奸,偷漏的商税恐怕超过了三成以上。”
李中易点了点头,相对而言,田租比较好收缴一些,毕竟,土地都是有数的,也都登记在了册。
至於商税,按照开封城的情况,确实存在跑冒滴漏超过三成以上的情况。
在这个没有电子税票的时代,商人纳税,一靠自觉,一靠严格的监督。
但是,收商税的人员,也存在陋习不改的状况,吃拿卡要等恶劣的行径,始终没有得到有效的根治。
李中易很明白其中的弊端,只是,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以天下之大,所需要的文官以及吏员的数量,着实不算小。
可问题是, 每年转业的军官数量毕竟很有限,李中易总不能把整个李家军的军官都转业为地方官吧?
客观的说,目前是转业军官和原来的文臣集团,共同治理地方的时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刘知州,可有法子禁绝偷漏商税?”李中易又试一问,想看看刘文柄是不是真正的了解州情。
“禀皇上,以臣之见,大可参照开封城的做法,将运进城里的货物,全都集中於几个城门外,全部登记造册之后,再许商家运输入城……”刘文柄介绍了一大堆开封城里收缴商税的成功经验,言谈之中,对开封城的做法极为推崇。
开封城收缴商税的做法,恰好是李中易作出的创新之举,刘文柄的推崇态度,正好戳中了李中易的痒处。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明知道刘文柄故意故意说着好听顺耳的话,心中却多少有些自得。
毕竟,开封城的做法,确实极大限度的阻止了商税的大量流失,堪称税法上的一次重大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