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山河听见熟悉的夹着蜀音的官话,立即意识到,李中易就在身后。
他赶紧转身捶胸行礼,毕恭毕敬的说:“区区大名府而已,昨晚已给轰得残破不堪,今日早间让李永盎堂再加把劲,必可破之!”
李中易点点头,廖山河是他苦心培养的重将,如果连这么点眼力都没有的话,那他岂不是大太阳底下点灯笼,白费蜡了么?
李中易举起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大名府城墙上的“奇景”,不由轻轻的笑出了声。
“李永堂还真是个妙人儿,昨晚的骚扰轰击,看似杂乱无章,却将大名府里符家将折腾得够呛。”李中易放下望远镜,笑眯眯的望着廖山河。
廖山河刚意识到情况不妙,就听李中易下达了死命令:“今日务必破城,今晚我要住进符家的帅府里去,明白么?”
“保证完成任务。”
军中无戏言,君上亦无戏言,廖山河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死命令。
天光已经大亮,昨晚完全没有睡觉的符彦卿,挂着黑眼圈,手扶箭垛,极目远眺正在出营的李家队伍。
短短的一夜之间,大名府城墙上的箭垛,已经被毁了大约十分之一。
被飞石砸伤的符家将,倒不算特别多,也就百余人而已。然而,只能干挺着挨打的滋味,却实在是太过煎熬。
城上符家军将士的士气,不可避免的大大衰退,众人看符彦卿的眼神都是躲躲闪闪的,不敢与之对视。
符彦卿也是带老了兵的宿将,他就算是再无能,心里也明白,符家的基业怕是这几日便要陷落於李贼之手了。
李永堂知道今日即将发起总攻,他索性把6磅炮也都拉了出来,一字排开於大名府的城墙之前。
6磅炮不担心城中神臂弩的攻击,却难免进入到牛弩的射程之内,也就是说,6磅炮的炮队有可能被牛弩所伤。
李中易担心宝贵的炮兵受到巨大的损失,急中生智的灵机一动,老电影的山炮,都是带钢板隔断的式样。
於是,李中易命人取来木板,用木根顶着,架到6磅炮的两侧,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保护好炮兵们的安全。
“六娘子何在?”符彦卿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李中易决心今日要破城。
“禀王爷,六娘子最近被您下了禁足令,一直待在王府里没出过门。”亲牙家将符十九抱拳拱手,朗声回答了主人的问话。
符彦卿最近和女儿符茵茵闹得有点僵,可是,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他也顾不得摆出父亲的架子了,犹豫了半晌,小声说:“若是李贼攻破了城门,能保住大家性命的,也许只能是六娘子了。”
符十九追随於符彦卿的鞍前马后,已经长达二十余年,他自然听得出主人的弦外之音:关键时刻,只能让六娘子去敌营说服李中易,以保住阖族老小的性命。
“主公,不如现在就请六娘子……”符十九话没说完,便被符彦卿粗暴的摆手打断了,“老夫若是连一战的心气都没有,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可是,若是整个符家都丧於李贼之手,如此重大的责任,老夫也承担不起啊……”
李中易向来没有屠城的坏毛病,只是,他特别喜欢整族抄家的坏习惯,却被传得满天飞。
符彦卿的难处,确实很大,就此投降了吧,他怕对不住女儿和小皇帝,更对不住符家的祖宗。
不投降吧,万一城破了,符家近百年的家当,被李中易一股脑的抄走,并把女眷们贬入教坊司里去当赚钱物件的话,那就更对不住族人了。
“主公,三公子他……”符十九深通老主人的脾气禀性,既然是要留下后路,那就不能不提醒符彦卿,三公子符昭信和李贼颇有些交情。
“唉,三郎让我早早的议和,可是,京城里的二娘子和我那个小外孙……”符彦卿的话没说透,符十九已经心领神会,有些事情可以马上去做,却不能说出口的。
“老主人,那小的这就回府了。”符十九明知道事情很有些枣手,他却没有丝毫推脱的余地,谁叫他受符家的恩惠极多呢?
符彦卿望着符十九快步离去的背影, 他的心情异常之复杂,降了,对不住京城里的亲人。
不降,满城的符家亲眷,若是受到了李贼的伤害,他符彦卿更有何面目活於人世?
只可恨,李贼已经兵临城下了,原本约为盟友的契丹人,却至今未见一兵一卒!
说句大实话,符彦卿已经后悔了,悔不该暗中和契丹人勾结,既想保住符家的基业,又想替京城里的符太后和小皇帝撑腰。
到头来,大名府被李贼盯上了,城破也就几日间的事了,盟友契丹人却杳无音信,眼看着完全指望不上了,悔恨莫及!
悔不当初!
悔恨交加!
然而,不管符彦卿如何的后悔莫及,李家军这边厢,已经做好了总攻前的一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