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风尘仆仆还不忘卖关子的样子,看得季绍景好笑,顺着他问道:“什么大事?”
“太子被关了禁闭!”顾至诚一字一顿,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皇上率众秋狝时,遭了刺客,哦对,三哥也去了,前几日好像查出来,那刺客是太子派的。”
“你说什么!”季绍景猛地收了笑意,肃正问道。
“那些刺客,听说是太子派去的。”顾至诚被他吓了一跳,轻咳一声道,“这是我偷听到的,前几日大哥与朝中几个至交相聚,当中有人提到这事。那人说行刺翌日,钱御史从刺客袖上扯下一块布料,那上头一块褐色印记的味道几乎与太子治疗风寒的汤药味道一模一样,而且当夜刺客烧杀作歹,唯独不动太子营帐极其可疑。”
“单凭这些,就断定人是太子派的?”
季绍景冷眼而视,脸上满是讽刺,顾至诚跟着皱起眉头,继而说道:“皇上起初也不信,刑部的人审了好久,没有一人松口,后来三皇子照顾九皇子时,随口说了件事,正巧叫皇上听见,马上就下了软禁令,前阵子又闹出废储的传闻,据说还是九皇子不顾身体,在勤政殿前跪了两夜,才劝的皇上收回成命的。”
顾至诚一顿,指了指季绍景方道:“三皇子说那晚的刺客行迹奇怪,居然是先冲着瑞安王杀过去的,晋阳谁不知王爷武艺非凡,那些人也是没在王爷手底下讨到好处,才转而攻向皇上的。皇上就是听了这话,才勃然大怒,惩治太子的。”
季绍景耐心听着,知道三皇子竟拉上自己,冷声笑道:“三皇子果然好心思。”
这一开口,立马得到顾至诚的应和:“对呀,我怎么看,都觉得其中许多疑。而且,太子禁足,九皇子受伤,赶上前几日东威使者来访,皇上无奈,叫三皇子打点,”顾至诚素日善结交,自听过几个官员的片言碎语便周转多方打听,如今事无巨细,桩桩件件将宫中传闻摆在季绍景面前,见他久久无言,面色不善,忍不住转了话锋问道:“三哥,事关重大,三皇子一言将你也卷入其中,如今朝中多闻废立之声,却不敢摆在明面上,三哥可要...”
季绍景被他一叫,摇头道:“没必要。”
“可是皇上万一…”
“本王早与皇上说明,此后真正做个闲人,释去兵权只问风月,否则,皇上也不会开恩,叫这牵连甚广的事,一点都传不到我耳朵里。”
顾至诚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道:“什么兵权闲人,三哥什么意思?”
“季氏一族,再不管军队,不掌兵权,独挂异姓王之名,削实权收封地,只留田宅。”
寥寥数语,一如平地惊雷,震的顾至诚怔在原地,手指几度握紧又送来,才稳下心神道:“三哥莫不是...疯了。”
“本王如今境地,也只能出此下着,独善其身罢了。”
季绍景负手立于门前,言简意赅将其中利害解释与他,却不料顾至诚久久回不过神来,一句也听不进去。盏茶功夫过去,等他好不容易接受过这消息,才想起什么似的,僵着手指抹了把额角,拭去冷汗涔涔,静坐不语。
时值年末,偶有穿红戴翠的侍女路过堂前,忙着扫尘迎岁,将王府布置一新,枝头上挂着几只五色绸裁成的燕子,叫凛冽的风吹的东歪西斜,顾至诚灌下三盏茶水,见管家进来冲季绍景耳语几句,季绍景变色微变地吩咐管家什么,终于再待不下去,看了眼天色,冬日当头,想也不想便道:“时辰不早,三哥,我今日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季绍景哭笑不得,只好草草与他道别,顾至诚六神无主地挥了挥手,却不料刚拐过长廊就与一人撞在一起,定睛看去,本就不好的面色顿时变得更差了——“宁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一介京官不在京城,跑到三哥这个外人府上做什么。”冷硬的语气夹杂着敌意,顾至诚忘不了那日与宁裴卿不欢而散的场面。
宁裴卿无视他挑衅,冲他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本官因私事路经此地,念及一事久思无解,特来拜会王爷求个答案。”
顾至诚扬首冷哼,想挖苦他几句,却见人早已走了,气得猛捶廊柱几下,抬步也跟了过去。
第32章 三十二
萧索西风,寒梅煮酒,花园梅树下,一张矮桌旁,三人对坐共酌,端的是衣袂随风、遗世出尘之姿,可偏偏有人不解风情,左顾右盼,毁上一幅如画意境。
顾至诚今日受了不少惊吓,难以安下心来陪他们谈笑,冷不丁瞧见季绍景身后丛丛艳梅傲枝头,花瓣扬扬跌下,灵光一闪,忍不住撇着嘴朝宁裴卿挖苦道:“我三哥厌恶花香,你还非要到这里来,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