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的背影如风中微微摇晃的竹。
“您早知微臣的仰慕,是么?”
看不见脸。虞子衿总要觉着他哭了。
虞子衿不下数次见这个清秀正派的兄长挑灯夜读,双眼熬成一圈红,下头又覆上一层黑,一眨眼,酸涩泪就掉下来。他抬起袖擦拭一下,眼半刻不离书卷。
此外再未见他掉过泪。哪怕幼小时书念不好背不下被生母责罚也犟比牛。
那时状元府当家夫人刻薄。
夫人才是个永远名不正言不顺的夫人,不曾走近过状元郎的眼,别提爬上他的心。唯独一家主母权势落在她手中。于是不单单苛待其其格与虞子衿,对亲子虞清安更是如此。
虞清安被罚过在冰天雪地里跪上一夜,险些落下毛病难以行走。
也曾被锁在屋内不准与人来往言语,专心一意去念书去考取第二个状元功名好自证他的确是状元郎的亲子。
虞清安没哭过。
他打小是个一板一眼的小大人,言行举止不见孩童天真无邪。
夫人骂他打他,他老老实实加倍抱着书本当饭做菜,成床为被;
夫人罚他,他不忤逆,乖乖巧巧挨罚,口中还嘀嘀咕咕背诵诗书非到倒背如流不可。
初时虞子衿也有看不惯他背个大少爷的名儿不愁吃穿的时候,也欺负过他。
虞清安这人不告状,坚信告状是小人举止。来去三四回,虞子衿不愿再与这个闷葫芦玩,也瞧见他手臂上新新旧旧的藤鞭伤痕,就转去爬树抓鸟自娱自乐去了。
正是这个虞清安今日好似落泪了。
或是面上落泪。
也许心上落泪。
在虞子衿从塞外回来时就看出虞清安他好难过。活像是不小心弄丢一整颗心,他在黑漆漆的夜里四处摸索,一边找一边哭,“你们谁瞧见我的心了?有没有人瞧见?万一见了,能不能告知我一声?”
此时虞清安是找回他的心了,支离破碎传来钝钝的疼。
虞清安找回来一颗不完整的心,边边角角粘在玄北心上。然而二人的心间遥遥相隔,望也眺望不出个清晰模样。
他太轻微了,在玄北那里比尘埃还不足为道。
虞清安会知道这颗心掉得太糟,此生难补全。
玄北不知听没听出这份浓烈的、难以遏制的心伤。
他不出声。
虞清安怔怔站了会儿,推门而出。
虞子衿双手托住脸,不知怎的也想替他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