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比如说李家湾,就是因为全部都是李家人而得名。赵言诚所在的赵家也是本村一大姓,修大队部的时候村长就是赵家人,于是大队部办公室顺理成章修在了赵家那一片。

赵言诚家就在大队部后侧房两三分钟的路程,站在那里扯着嗓子吼一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沅舒窈点点头,没去送他,反而在书桌前的竹椅上坐下来。

等他转身走了,沅舒窈才抬眸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这种在原地看着别人离开的场景,是她不喜欢的,轻易就能勾起离愁别绪,让人心里沉沉的,不舒服。

可不喜欢的事,偏要时常发生,强硬地烙进记忆中。她站在原地,幼年时送走了祖父的木棺,少女时送走了祖母的骨灰盒。

等到她离开时,却没有一个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的人。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在房间里呆坐半晌,沅舒窈回过神来,没急着收拾房间,反而从包袱中找出一个厚厚的老旧牛皮笔记本,含泪写下一首《忆慈》。写完以后,沅舒窈又一页页翻看着之前写的诗,入目皆是词,入心皆是情,少不得又或喜或悲一番。

就这还不算,翻完自己的诗册,沅舒窈又忍不住拿出一支表面摩挲得光滑润洁的暗褐色竹笛,给自己吹了一首轻愁婉转的小曲。

第62章 【窈妹妹4】知青点

沅舒窈的包袱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里面除了两套换洗衣物, 其他的就是书本、毛笔砚台、竹笛口琴以及一双明显不适合穿出去的八成新红色绣花布鞋。

祖母去世前留给她一个匣子, 其他的不适合带在身上,沅舒窈就只带了这双红色绣花鞋, 这是她祖母亲手为她做的, 说是要让她出嫁那天穿。

其实这会儿大家都以穿皮鞋为荣, 城里哪还有穿这种布鞋出嫁的啊。

不过是祖母在沅舒窈出生时就兴致勃勃做出来的。

老人家会摸骨头, 摸一摸小孙女, 就知道她以后能长多高, 脚丫子能长多大, 说不出的奇妙。

书本摆回书桌上, 毛笔挂起来, 砚台放好, 竹笛挂在蚊帐勾上, 口琴则揣到枕头下面。

鞋子衣服放进箱笼里, 行李就算是归置好了。

房间里的书桌竹椅箱笼都是她下来后花钱自己置办的,大队上就有木匠篾匠,花不了几个钱就能置办下来了,知青点里基本上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一套。

有的是自觉确实用得着,有的则是觉得这样布置房间,自己才像是文化人。

沅舒不擅长做家务,每日里也就是打扫一下自己房间的灰尘地面。

至于做饭,那是别想了,这一年多里, 她都是多出一点粮食做抵消。

所以擦完了房间里的角角落落,沅舒窈就没别的事干了。

眼看着外面阴云挡住了太阳,沅舒窈就搬了椅子过去门口,拿一本红书慢条斯理地翻看。

那些古书外文书是不能看的,早前就已经搜刮过一遍又一遍,早收缴完了,沅舒窈能看的除了课本,就是红书之类的。

好在领袖也写了不少诗,古体诗现代诗沅舒窈都能看下去,便是歌词也行。

感性的人不止容易悲春伤秋,同样也很容易被激情澎湃斗志高昂的豪迈派诗歌所感染。

等赵言诚拎着一袋粮食过来时,就看见坐在门口的小沅同志看过来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生机活力。

赵言诚一愣,棱角分明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个笑,柔和了利落刚毅的线条,“小沅同志,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见他来了,沅舒窈收敛了些许外露的情绪,站起身一手握书,一手抚在门框上对他抿唇一笑,如淡雅的荷花。

“看了几首诗,有感于革命先辈苦中作乐的精神,对比我现下的境况,只觉得我们不能自怨自艾,应当打起精神迎接挑战。”

赵言诚:“……”

想到小沅同志上工时的表现,赵言诚勉强忍住一言难尽的表情,点头给予一定的肯定:“小沅同志思想觉悟一向很高。”

不过思想觉悟高,不代表行动力也高。

沅舒窈一点也没发现他言词下的意思,意气风发地抬起下巴,把视线放远,看着远处的大山,就像在看自己即将奔赴的战场。

赵言诚苦恼地挠了挠下巴的胡茬子,心里琢磨着明天要把小沅同志安排到哪里更合适。

既要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重用,又不能真的累到她。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赵言诚陪着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他还有不少事需要忙。

傍晚,乌龙山上的喇叭响起义勇军进行曲,地里的社员就像是一群蚂蚁,陆陆续续从各处山坡地里汇聚着往山下走。

李红跟周芬芳一起,在山脚下水库边洗了手脚。

从另一座山上下来的三个男知青也到了。

其中一个戴眼镜,长相文气十足的男知青看见李红跟周芬芳,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他们都说小沅同志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这人叫王博,跟沅舒窈是一批次下来的知青,过来的路上就对沅舒窈一见钟情了,不说知青点,就是整个红星大队的人都知道他对沅舒窈有那个心思。

李红眼神一暗,垂着眼睫毛没说话,低头继续撩水洗脸。

王博家里条件不错,父母是双职工,每个月都会寄包裹来,家里孩子也差不多都安置好了。

换言之,下一个要安置的就是他。

王博是知青点里最有机会招工回城的人。

李红比他早来两年,摸清楚情况后就对王博生出了心思。

可偏偏王博眼里只有沅舒窈,让李红暗地里抛的那些眉眼全都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