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栖止住笑意后,陆陆续续开始上菜了,菜摆盘精致,色香味俱佳。贺栖却没什么食欲,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谁当这是正经吃饭啊?
果然,他才放下筷子没多久,杜天就端起酒杯,“来,young,我们喝一杯,今天你们表现不错,明天可得好好加油啊。说起来,你和bomb是一样的年纪对吧?”
贺栖并不喜欢喝酒,上次去ktv遇到苏杭的时候,装逼一口气喝了一罐,当时其实就想吐的,奈何得端着自己的架子。他自己私底下也没有怎么喝过,但是想着这是应酬,而且自己也是陪着苏杭过来,不给面子保不齐人家背后不知道怎么编排苏杭。他自己倒是不介意被人说,但是他一听到那些逼逼苏杭的,他就心烦。
“明天你不用打比赛吗?”苏杭拿过旁边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站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给他亮了亮杯底,“young他明天要比赛,叫过来吃饭就吃饭,喝什么酒啊。你要是想喝,我陪你喝。”
杜天面色一凝,看样子应该是磨了磨后槽牙。气氛顿时有些胶着,向俊抬手夹了块肘子肉,含糊着,“诶诶,对对对,说得有道理,这明天还有比赛呢,还是别喝酒耽误事了,来来来,吃菜,吃菜。”
苏杭坐下,白酒辣口,刚刚他又喝得猛,才一口下肚,灼烧感从喉咙经过食道再到胃,像是吞了一团火,他忍着不适抬手揉了揉眉骨,贺栖却没有放过这一微小的动作。
他才刚想起身,就被苏杭不动声色的在桌子下拽住了手腕,借助抬手掩映,苏杭目光朝他轻轻一瞥,那意思很明显,让他不要做多的事情了。
杜天皮笑肉不笑,将自己的酒喝尽,然后说道,“明天young要比赛,zero你应该不应吧,早先时候在大厅可听你说了。我这底下的几个小家伙可崇拜你了……”杜天扫了一眼ak的几个新人,“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去敬人家一杯?”
闻言,苏杭撩起眼皮瞧着他,酒杯在手指间转了会儿,也没有像先前那么果断的拿过旁边的酒倒上。
杜天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明明苏杭这个人年纪比自己小,可是做事总是让人觉得透着狠厉,又不念旧情,让人捉摸不透。
“几个小朋友好好吃饭就行了,我又不是什么做过什么建功立业的大事,没什么好敬不敬的。”苏杭这话说得轻浅,算是在给杜天台阶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杜天先挑的头。
“说得对,明天要打比赛的就不要喝了。”野狼的黄鑫站起身,给自己倒酒倒满,然后又给杜天倒上,接着走到苏杭的身边,给他也倒上了,“来来来,我们这几个不比赛的来喝,认真说起来,苏队……”他话锋一转,懊恼道,“不对,不对,你看我这记性,我还记着zero是glory的队长呢,抱歉,抱歉,嘴误,我先干为敬!”说完,他一口喝掉了自己倒满的酒。
“没事的,zero他宽宏大量,这点小事不会计较的。”杜天一口喝掉了刚刚黄鑫倒的酒,“毕竟,那可是zero啊。”
这配合打的,意思是这酒他要是不喝还真成自己的不对了?
苏杭才要去端,手腕被人扣住了,那人扣在他手腕骨上的皮肤白而冷凝,在刚刚被白酒激出来的灼热感之下,莫名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所有人视线顿时针扎般地朝贺栖直直刺过去,那些不怀好意的、疑惑的、看好戏的目光……贺栖不以为怵,他淡声,“要认真说起来,敬酒归敬酒,刚刚你这说错话,应该算是赔礼道歉吧?既然是赔礼,干嘛先干为敬?应该自罚三杯才对!”他语调冷淡,没什么兴致,倒是有种莫名揶揄的意味。
野狼的黄鑫表情有些挂不住,半晌他迟疑着要给自己倒第二杯,还没倒上,苏杭轻轻挣开贺栖的手,端过方才黄鑫给他满上的酒,一饮而尽,“行了,就这样了,什么年纪了,还在小朋友面前装大尾巴狼,说出去不怕让人笑话?有什么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众人默然不语,一顿饭确实如苏杭早先时候预料的那般,吃得彼此都不痛快。当然,除了向俊,看他那个架势,估计是真的饿了,一桌菜,三分之一都进了他肚子了。也还好有他在,这酒桌气氛倒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苏杭其实酒量并不怎么样,啤酒归啤酒,真喝白的,三四杯他铁定就跪了。奈何刚刚在贺小孩面前,他也不能太丢脸。没办法,人是自己带去的,总不能委屈了他。只是这白酒后劲有点大,苏杭回到房间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头疼得很。他又起来,出了酒店,一个人去外面的天桥上吹风。
不远处还有个中心广场,有很多滑滑板的少年在炫技,也有小姑娘抱着花束在卖,还有自带音响设备唱歌的,挺热闹。隔得远,苏杭听不清,倒是耳边风声呼呼的吹,挺大的。
苏杭吹了一会儿风,侧头一看,旁边有个小男孩蹦蹦跳跳的从天桥下往上走,结果到了最后一阶的时候,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苏杭兀自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往下摔,然后就是响彻天际的哭声。
天桥上面是水泥地,估计挺疼的了,应该是磕着膝盖了。
苏杭刚想要过去扶一把,就看见一个年轻妇女踩着高跟鞋,跺在楼梯上,“哒哒哒!”地跑上来,走到了小男孩的身前,将他扶起来,然后低声说了什么,小男孩抹抹眼泪,就没哭了,不过还是在抽气,连带着头一点一点的。
估计是说什么男孩子不应该动不动就哭鼻子一类的话,后面跟上来的男人,朝着小男孩嬉笑了一把,然后将他抱起来,一家三口从苏杭的面前路过,往天桥的另一边去了。
望着这一家三口离去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苏杭突然有点想家了。
并不是那种浅显意义的家,他小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有享受过所谓的父母亲情,但是他依然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家的。因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父母留给他的。
苏杭自出生开始,一向是被人捧惯了,他很少遇到像今天这样遭人揶揄的情况,说实话,他有点生气。杜天和黄鑫唱双簧给他敬酒,敬得他恶心。可是没办法,他今天得去,他和杜天有恩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让他心烦。他也知道,既然今天去赴局,肯定是要受气的。
烦躁,特别还是在贺栖的面前,那些人说话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他有点窝火。
他向来不喜欢应付这些人际关系,可是他得给贺栖铺路,他只答应两年内不过问所有的事情,时间一到,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没办法在这里久留。对于贺栖而言,也许留下来不是什么坏事,他确实肯拼,也打得好,打个四五年,也足够他以后生活了,这样也能让苏杭放宽心一些。
现在他和苏杭是在一队,那些看他不爽的人,保不齐连带着也会看贺栖不顺眼,而且他的贺小孩本来就不太那么能隐藏自己的心性,想什么都摆在脸上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脸的不高兴一样。
如果贺栖和他关系不好,等他以后退役了,说不定贺栖的立场反而要更好一点。
可是超奇怪,贺栖对他好,他就想受着。贺栖当着众人的面维护他,为他说话,他就觉得心里高兴。
明明这和他一开始的想法相悖。
要是以后他走了,他的贺小孩该怎么办啊?
有些事情真的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了,苏杭现在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回得去。回去了自然是不怕,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自得傲然的苏氏家主。可是如果回不去呢?他现有的人生早已树敌颇多,想对付他的人除了那些比赛场上的对手,多得是能要他命的。
没谁看得出苏杭一天到晚心里装了那么多的事,他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他无声呼了口气,耳畔的风吹得苏杭的耳朵冰凉,他伸手在衣兜里想摸根烟,结果发现,烟倒是有,但是没有打火机。
苏杭怔了怔,将烟叼在自己的嘴里,就这么过干瘾。
待了挺久了,酒劲散了一点,苏杭打算回去了,转身一看,贺栖就站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看着他。
苏杭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酒精作祟,也或者是自己太想贺栖出幻觉了。毕竟刚刚吃完饭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和贺栖礼貌道别,还嘱咐他回去好好休息,好准备明天的比赛,贺栖也给他答应得好好的。他定定地看了好久,终于确定不是幻觉后,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或许是因为早先的时候喝了酒的缘故,又吹了那么一会儿风,现在苏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混杂着些许的鼻音,像感冒了一样。
贺栖朝他走过去,还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苏杭看见他这动作就笑得肚子疼,他扒着天桥的栏杆,微微弓着腰,“别啊,搞得跟拍偶像剧一样,是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