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好像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联想到白日里皇上派人喊来皇后的那件事,以及后来四皇子被皇后叫到宫里的情况,他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一环扣一环,被串通好了的。
这时,久未发声的皇上抬起了脸,看向太子,难得语声轻松和蔼地对他道:“阿漾,朕和你父子俩好久没有单独相处,说过话了,恰好朕今天的奏折比较少,得以提前批完,不如我们现在出去一起走走如何。”
太子心中闪过一丝惊疑,他并不是很相信父皇今日突然转了性儿,但此时也想不出他的意图是什么,就只好先将计就计应下他的话来。
于是太子说道:“儿臣谨遵父皇谕旨。”
“什么谕旨不谕旨的,只不过是我们父子俩间的对话罢了,你这么说,生分了。”皇上从案前站起了身,走到太子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很是温和。
然后太子就和皇上一起,走出了勤政殿,来到了殿外的宫道上。
太监在前面为他们开道,还有许多宫侍举着灯,簇拥在他们的前后左右,隔老远的人看到了,都知道这必定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正出行。
太子走在皇上的侧后方,和皇上一来一回地交谈着。
今夜,皇上的话出奇地多,也罕见地与太子说了很多话。
甚至还与太子聊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时光。
“朕打娘胎里出来,便带有先天性的腿疾,走路时看起来一瘸一拐不说,甚至连踩镫骑马也不行。”皇上缓缓地说道。
“因为朕年轻时在众皇子中不太出挑,又有着腿疾这个毛病,所以朕虽然身为先帝的嫡长子,却迟迟没有被立为太子。”皇上毫不顾忌地谈起了自己的往事,话语间带着感叹。
“后来朕年纪渐长,然后,遇到了你的母后,她年轻时是名动京城的贵女,而朕,只是个不受宠爱的普通皇子。”皇上话语一转,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了几分。
“朕爱上了她,却因为自卑,而不敢说明自己的心意。直到后来,先帝的其他皇子都莫名遭遇了各种意外,朕被立为了太子,才敢求娶她。”皇上的话语中带上了追忆,以及对过往的怀念。
太子听到这里,低下了头,脸埋在了夜色的黑暗之中。
“再后来呀,朕果真娶到了她,也有了你,你出生的那天,朕是真的很欢喜,朕想着,要把朕拥有的一切都在未来传给你,朕让你周岁时成了大燕的储君,就是不希望你走了朕的老路,总是活在没有安全感的环境里。”
“而驱使朕这么做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你是朕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对过往回不去的时光的留恋,温柔,挂着淡淡的微笑,好像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太子却在此时沉默不语,皇上今日对他说了一堆平日藏在内心的话语,他的心此刻在激烈碰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半晌,他的心跳才渐渐平复,血液也恢复到正常的流速。
他抬头,望向皇上露在光线中的右半侧脸,很想将自己憋在心里多年的话问出来。
——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不肯彻查她当年的死因,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等死。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父皇这么多年的逃避和冷漠已经耗尽了他的最后一点念想。
于是,太子只是用一种平淡的,平常向皇上汇报政务的语气回答道:“母后九泉之下知道父皇的心意后,也会欣慰的。”
他只提了母后,并没有提及自己听到皇上的话后的想法。
因为,他的想法,父皇大概……也不在乎吧。
皇上听了他的话后,眉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太子的话听上去没有什么问题,恭敬礼貌,进退有度。
却让他听了,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太子与他的关系不像寻常父子那般和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很快放弃了接下来的话,想起了今日要做的正事。
也是他先叫走太子又约太子出来走的目的。
此时,父子俩已经走了不短的时间,早就偏离了宫中的主道。
太子眼看着越走越偏僻,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对皇上说道:“父皇,此时夜色已深,这附近都是些废弃的宫苑,也没什么好逛的,不如您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免劳累了身子。”
皇上却说道:“今日难得有空,这里,朕好多年没来了,今夜来此,也是别有一番意趣,你就权当是陪父皇说几句话吧。”
然后皇上又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处宫苑:“朕看那前面有一座宫苑,不如我们走到那里进去歇息一番,再返程?”
太子只有道:“好,都听父皇的。”
他们向着前方的宫苑走过去,走到了附近,太子才发现,这竟然是他平素偶尔会来的兰苑。
皇上看到了兰苑里的楼阁,满意地对薛顺道:“你进去看看里面能不能坐人,若是可以,就收拾布置一番,朕和太子随后就来。”
薛顺应道,很快就带着宫人进去了。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薛顺小跑着回来,见到皇上时,他的脸色有些古怪,支支吾吾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朕交代你的事,办好了没有?”皇上轻皱眉头,问道。
“皇上,奴才有事要报,里……里面……”薛顺的话说得结结巴巴。
“里面有什么?”皇上的语气看似不耐烦,但他的眼眸深处却已经隐隐有了一丝按捺不住的激动。
“里面有人行淫/乱之事。”薛顺抛出了一个惊天炸雷。
现场的人均沉默了一瞬,包括皇上。
然后皇上的脸上染上了浓重的怒色:“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宫闱之中偷偷摸摸行这苟且之事!”
周围的宫侍们均在一瞬间跪下,一起说道:“皇上息怒!”
皇上冷笑一声,重重说道:“朕倒要亲自看看,是哪对不要脸的淫男□□。”
说罢,他大步朝前面的楼阁而去。
所有的宫人均战战兢兢地跪在皇上走过的道路两侧,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身影。
太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跟着皇上向前走去了。
薛顺亲自提着灯,在皇上的面前为他引路,皇上阴沉着一张脸,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地进了楼阁的门,又接着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