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仪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水系法术,在一旁骇得脸色发白。景白望着泰山压顶般的冰山巨柱,亦是头皮发麻。忽然一面旗帜飞在半空,从里面飞出赤玄青黄白五种颜色的五条龙影,五色龙在空中半隐半现,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齐齐朝冰山巨柱飞去。冰柱很快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最后砰的一声碎裂,砸落在地上,化成一滩流水。
五龙旗也随之暗淡下来,没有了法力加持,已成为一面废旗。钟令仪大松口气,晋原城那个法器铺老板果然没有骗人,五龙齐出,可抵元婴一击。
卢衡一击失手,身形微不可见晃了晃,脸色不善盯着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两人,却久久未有后续动作。
景白忽然明白过来,“你受伤了!”并不是五龙旗伤了卢衡,而是在他们进来之前,卢衡已经身受重伤,难怪他表现的如此急躁,一言不合就想杀了景白,控制钟令仪,甚至躲在玉石棺椁里,鬼鬼祟祟,意图偷袭。
当年卢衡虽然杀了钟理,却受了他临死前爆发的最后一击,一直重伤未愈,因为心魔作祟,甚至差点元婴不稳,境界下跌,刚才使尽全力也没杀了景白,此刻已是后继无力。
钟令仪顿时兴奋起来,眼看报仇有望,忙拉了下景白,表示机会难得,正好趁他病要他命。景白在刚才卢衡的冰柱攻击下心有余悸,没想到他身为元婴前辈,下手竟如此毒辣,一来就是杀招,心知卢衡心黑手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不客气,催动斩霜剑攻了上去。
钟令仪在一旁辅助,时不时放出一条火龙,压制卢衡的水系法术,她对灵飞派水系功法知之甚深,经常扰乱的恰到好处。卢衡虽然恼怒,却因为要利用她离开此处,不能杀她,对上她时不免有所顾忌,处处手下留情,被她弄的竟有些狼狈,只好越发下死手对付景白。
钟令仪又趁两人交手、卢衡无暇他顾之际,躲在后面偷袭,催动封剑盒,连续两道紫清剑气射向了卢衡。
卢衡自然不惧她的偷袭,飞身躲过一道剑气,正要躲避另一道时,那道剑气却中途改变了方向,直直朝景白射去。景白跟她配合默契,两人像是提前商量好一般,斩霜剑轻轻一挥,爆出一道紫光,两道紫清剑气在半空中合二为一,微微调整方向,以雷电之势朝卢衡飞速射去。在两人的联手夹击下,卢衡一时躲避不及,被来势凶猛的剑气正好刺中后心,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嘴角慢慢溢出一丝鲜血。
钟令仪精神大振,正准备一鼓作气杀了他为父母报仇时,忽然天上落下漫天飞雨,将她使出的蓝色火焰齐齐浇灭。她不由得回头,看见顾衍如一道利箭飞身而来,双手接住已是强弩之末的卢衡。
景白看见后面的蒋翊和蒋方同,亦是吃了一惊。
蒋方同被蒋翊硬逼着取了一滴精血,他修为低下,尚未筑基,失去一滴精血顿时犹如去了半条命,立即软倒在地,惊疑不定看着蒋翊将自己精血滴在玉石宫门上,那扇原本怎么都打不开的大门訇然洞开。
蒋翊原本要扔下蒋方同自己进去,这时顾衍却出现了。蒋翊吃惊之余,却拿顾衍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跟着一起进入。顾衍不知道蒋方同的身份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没有留他在外面,而是带着他一起进来。
他来的正是时候,关键时刻救下了卢衡。
第120章 恩断情绝(下)
顾衍、蒋翊、蒋方同突然出现,钟令仪震惊之余又大惑不解,不由得问:“你们怎么进来的?”眼睛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这里是钟氏陵墓,太微宫秘密之地,非钟氏直系血亲不能入,就连元婴修为的卢衡都被困在这里二十余年出不去,顾衍、蒋翊虽是当世人杰,都还未结婴,以他们的修为,应该破不了这里的血缘防御阵才对啊?
蒋翊沉着脸没说话。他原本拿捏着蒋方同的身世奇货可居,谁知竟被顾衍撞破了,还不得不带他进来,他原本跟在景白和钟令仪身后,是想潜藏暗处,趁机得利,不欲被人发现,现在大剌剌出现在众人眼前,所有谋划全都落空,心情自然大坏。
顾衍却朝蒋方同看了一眼。
钟令仪被他这似有深意的一眼看的心里一惊,忽然转头,直愣愣盯着蒋方同。
景白亦想到了那个可能,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忍不住上下打量蒋方同。
蒋方同被众人看的手足无措,讷讷说:“昭明君,钟姑娘,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
景白怕猜错了,看了神情激动的钟令仪一眼,问他:“你们怎么进来的?”
蒋方同一时没有回答,习惯性看向一旁的蒋翊,以求示下。
蒋翊没有任何表示。
景白见他如此反应,拿出气势,沉声道:“你直说就是。”
蒋翊并未阻止,再说此事顾衍也知道,蒋方同便说:“这座宫殿大门似乎要用人的精血才能打开——”
景白又问:“用的谁的精血?你的吗?”
蒋方同缓缓点头。
钟令仪刚刚失去父亲,本以为世上只剩她孤伶伶一人,现在忽然得知还有亲人活着,一悲一喜,心情起伏极大,泪眼朦胧看着蒋方同,喃喃道:“显儿,你是显儿!”
蒋方同见钟令仪对着自己流泪,一时不知所措。
景白见他还不明白,叹了口气,神情复杂看着蒋翊,沉声问:“蒋师兄,方同的事,你怎么解释?”
蒋翊冷哼一声,“二十年前太微宫一战,他才一点大,躺在火堆里哇哇大哭,差点被烧死,我不忍心救下他,怎么,还救错了不成?”
蒋方同听蒋翊提起他的身世,顿时如遭雷击,僵立当场,这才反应过来钟令仪为何看着他哭,自己竟出身太微宫——
景白又说:“你救了方同,自然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只是你既然知道他是钟氏后裔,为何又要隐瞒?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后来阿如因为笙歌的事找你对质,亲口告诉过你她姓钟,乃扶苏真人和云容仙子之女,和方同本是一家人。”
蒋翊却嘲讽道:“我一时不忍不惜违背师命救下仇敌之子,不瞒着,难道要昭告天下吗?你们得知真相,非但没有感激我,首先做的不就是质问我吗?”
景白顿时无语。
无论蒋翊当初救人是一时大发善心还是别有用心,蒋方同都是因为他而得以存活下来,在这点上,钟令仪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他,当即朝他行了一个大礼,说:“以前父亲教导我,说世上的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你救了显儿,便是我父亲哥哥在此,也当大礼拜谢,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感激不尽!”
蒋翊见她如此郑重其事拜谢自己,脸色好了许多,半晌说:“无须如此,当年我救人时可没有想过日后会如何,不求你的感激,但求你不要怨怪我就好。”他口里敷衍着钟令仪,眼睛却直愣愣看向蒋方同。
钟令仪听出来了,这话实际上是对蒋方同说的,显然他对蒋方同并不是只有利用,一点感情都没有。
蒋方同却恍若未闻,他受此冲击早已呆怔当场,心乱如麻,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
蒋翊忽然说:“你确认方同就是钟显,钟士超之子,不是别的钟氏子弟吗?”
钟令仪一愣,走过去示意蒋方同低头,又扒开他耳朵看了看,确认般点头:“没错,就是显儿,左边耳朵后面有一颗黑色的痣,脑袋前面还有一条疤,是他小时候调皮磕到的,流了好多血,因为这道疤,害的我被我娘骂了好久。”
说着抱住蒋方同,哽咽道:“显儿,我是姑姑啊!”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蒋方同,感觉就十分亲切,两人说了许久的话,还一起给灵鹿洗澡。
蒋方同被她紧紧抱着,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原来自己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是出身太微宫钟氏,钟姑娘竟是他亲姑姑!
他虽然对小时候的事全无记忆,可是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他确实应当有一个姑姑,对钟令仪的话再无怀疑,迟疑着叫了声:“姑姑——”
这一声姑姑,叫的钟令仪不由得想起死去的父母和哥哥,顿时情难自禁,泪流满面。
景白安慰道:“亲人相见,乃是喜事,应该高兴才对,你哭成这样,岂不是叫方同看你这个姑姑的笑话?哦不,以后该叫你钟显了。”
蒋方同对钟显这个名字一时还未适应,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