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司礼这等年事已然七旬者,心中依旧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抱负者,天下少见,王离岂可不迎?”
庞暖才下得车,与王离一番礼仪,却不料王离开口就是这等话,刚才那一目光对视,这王离竟仿佛看穿了他,第一句应答就直接说到他心底里去,又口口声声的敬重。
如此话语,哪怕庞暖心中原本对王离心底里就有些排斥,此时也不得不生出这人竟是我少有的知己之心,他年近七十,换成其他人,哪还有什么雄心壮志?
苦苦支撑他的,不正是先武灵王的知遇之恩,那等大恩,岂可不报,就是粉身碎骨又如何?
虽说先武灵王遭逢大变,为其子领诸臣困杀,之后赵惠文王即位后那般对待于他,空废其才,他本是有怨,可是对赵文王却无有恨意,因为赵惠文王手中,赵国东突西进,数十年间纵横无敌,空前强大。
而他素知先武灵王之志,先王若是得知他子如此,或许死于他手亦是甘心啊,所以,其中他虽有能,可是却从未试图在朝堂搅扰,只是坐在一旁,坐观大赵声威,只盼朝堂上下戮力同心,使大赵曰益强大。
可是到了如今,大赵遭遇长平之战,国势衰颓,他却不得不站出来了,现在若是不出来,再往后他也没能力再出来,人活七十古来稀,他精通黄老之术,此时身体虽好,可是又还能活多久呢?
便是死前,也要报先君之恩,拼着一死,也要做完最后一件事。
一句话间,庞暖过去七十五年人生起伏仿佛在眼前再现,一恍然之间,先君已经故去四五十年,而他也是垂垂老者,将死之人了,想及如此,情不自禁间已经是老泪纵横。
等到醒悟过来之时,却见王离依旧站在旁边温和的看着他,便是如他,脸上也颇有些不好意思,更是暗道厉害。
“真是老了啊,太师一句话,就让庞暖想起了不少往事,一时间有些感概,让太师见笑了。”
庞暖按捺住脸上神色,强自恢复了正常,他口中如此说,心中也确实这般想着,若是再年轻十岁,以他的城府,绝不会发生刚才这等事。
此时再看王离,年纪轻轻,就已得君王看重,更隐约赢得朝堂认可,正是如曰东升啊。
“太师真情流露,又有何可笑,这世间之人,人与人交往之间,总是得摆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却是难得露几回真情,能有真情感动,却也是人生一大喜事啊。”
“司礼,这里却非说话之地,还请司礼随我一同入内再叙,司礼大人历经三朝,却是我大赵的老前辈,王离年轻识浅,乃是后学,却是正要向前辈学习一二,还望前辈不吝指点。”
“请。”庞暖略微收拾,随即单手一请,王离即点头往前迎路。
“这庞暖此时还有大志,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十年之后,以八十于岁的高龄将死之躯还要起合纵大军想要戮力破秦呢?”
“此人在赵国历经三朝,对于赵国的感情应该是极深的,否则不会有后来之事,按照历史,后来廉颇在朝堂被排挤出走,燕王喜再次犯傻,想趁着赵国换帅之际捞些便宜,还是他出手完虐,然后死前还起了合纵之军想要破秦,可惜功亏一篑。”
“这人说不定是廉颇那一等人,廉颇也是七八十岁,还想为赵国继续将毕生生命都填进去,可惜后来赵国朝堂却是没能容下他,空留下一个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典故,最终在楚国郁郁而终。”
“这样的精神,虽然我自认不会如此,却并不妨碍理解与敬佩,不过他到底如何,却还得试试。”想着这般,王离一边迎路,一边与庞暖随[]谈,心中俨然已经有了应对。
“司礼请坐。”王离示意庞暖坐到主座右方的座位,这是给极了尊重,以示平等而坐,主人居于左侧,右侧为宾客。
庞暖家中也有买了桌椅,自是知道如何座,当即坐下,只是坐下之后,他再看向王离,不知为何,来时的百般话语都是不知该如何出口。
他来这里之前,曾经想象过王离既有才能,又深得君王看重,定是有着狂傲,哪曾想王离竟是如此敬重于他,先前在门前那番话简直是说到他心底去了,且不说王离心中如何想,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却使得他来时准备的诸多话语都觉说不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