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挥手向他二人道别后, 墨色仙剑即向南武皇城飞驰而去。
剑上裴焱一手搂紧洛寒州的腰回头俯看了一眼洛城城外那处小山。“她年纪这么小,所布的阵法真的能困住这么多魔人?”
流云与风拂起白衣墨发, 孤尘仙君未回头, 只淡声道:“她很聪明,阵式上借助了山中本有的迷阵,困住无虞。”
裴焱有点惊讶:“还真不能小看女孩子。”冷不丁想起自己换魂来此,也是被一个女孩子设计坑进了水里,心里忍不住更加认同。“那你们之前出洛府的时候里面传出的哭嚷声是?”
孤尘仙君语声漠然:“犯错的洛家子弟受家法。”
裴焱:???
几刻前。
洛家将碑前, 白衣仙人欲离,洛白突然开口道:“方才家主叔公说这邪花是魔物种在将碑下的, 我想应该不对。”
众人闻言不禁都看向了仙人身旁所立的洛白。
那一直跟随在洛家家主身旁的锦衣公子哥更是马上道:“这等邪花当、当然是妖魔邪物种下的,洛白你仗着有仙人撑腰就敢来质疑家主了吗!”
白衣少女多看了一眼这素来与她不对盘的堂兄。“洛府自五年前便被我师父布下了守护之阵, 非人的妖魔一概进不来, 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魔人闯进来为祸, 这点若不信你们可以问仙人。”
无人敢问仙人,单凭他立身院中未开口驳斥,众人便知洛白所言当为真。
“这邪花有毒, 也不会是五年前就被种下的。一来此间我师父曾来授业探望过我, 若他来时府中有此邪花,他必定能发现;二来邪花花香有毒,若五年前就被种下, 必定早有人发作入魔, 不可能全部等到今日……”
洛家家主听到此处微微蹙眉, 便问洛白:“你此言是何意?”
“依我看来, 这花并非妖魔种下,而是人种下的。且必定就在这两年间种下。”洛白看向家主,神色转而严肃,再道:“且种花的人应当就是府内的人……因若是平素偶尔进出洛府或前来拜祭的百姓,他们会被洛家护院看着,很难寻到机会在备受洛家之人重视的洛家将碑下种下这邪花,所以更可能是长居于府中的人。”
洛家家主震目:“你之意……府中有人与魔物勾结!?”
洛白看向一侧仙人手中悬立的紫花,平声诉道:“可请仙人让府内之人都来触碰一下此株邪花,种下它的人必定在之前就碰过这花,仙人有办法让碰过这花再来碰它的人毒气攻心,当场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孤尘仙君闻言看了一眼白衣少女,心中已明她之用意,此次未再多言什么。默声配合了。
少女第一个上前碰了一下那紫花,然后转目对立身家主旁的锦衣公子哥道:“子安堂兄,你也来碰一下这花吧。我们做后辈的先当表率。”
众人正忐忑惊疑,便见洛家嫡长孙洛子安闻言往后退了一步。
“子安堂兄?”
那一身锦衣的公子哥、洛家嫡孙之一的洛子安立时有些支吾道:“我、我就算了,我对花过敏!我、我不碰它!”
洛家家主闻言目中震动,面色陡变。
洛白上前拉住了他:“只是碰一下而已,仙人会设法保你不过敏的,只要你不是种花的人,碰一下就离,不会有事的。”
洛子安开始猛烈挣扎起来,一边用力甩开少女的手一边紧盯着越来越近的紫花:“我说了我不碰!你这个旁系庶出的贱丫头!!胆敢对我动手动脚!”
一旁拄拐而立的洛家家主突然冷厉道:“叫你去碰!”
洛子安一震,终于在洛白拽着他再要靠近紫花的那瞬惊吓哭道:“爷爷!爷爷!!这花是我种的!是我种的!我不想七窍流血暴毙……我错了……我错了!不要让我碰它!不要让我碰它!爷爷救我——”
院中的洛家人无不震色,洛家家主更是震怒。手里所拄的拐杖都在抖:“你!身为洛家嫡孙!竟与妖魔邪物勾结为伍……谋害家中!谋害整个洛城的百姓!?”
洛子安踉跄着“扑通”一声跪下:“不不不!我没想害人!我、我只是……”他把手下意识地指向洛白,一幅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慌急模样。“是、是她……我只是想让她……她、她……”
“她什么?!”洛家家主再度严厉掷声。
白衣仙人看出了他的问题,一拂手解开了他的禁言符术。
“她是道人!一天到晚只顾捣鼓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书!被我发现是道人有关的书之后,就灌我喝了禁言符水!让我说不出来她是……”他言罢惊醒:“我说出来了!我说出来了!!!”他激动地再度指着洛白高声对洛家家主道:“她是道人!爷爷!她是道人!她从小就偷偷买那些道人有关的杂书看!被我发现后还灌我喝禁言符水!”
“她是道人……与你勾结魔物、在我洛家将碑下种下此等邪花又有何关联?!”洛家家主语声不见缓和,反更怒。
锦衣公子闻声而怔,懵声道:“我、我太想她暴露了……有一天在城中游玩,有个声音跟我说:把花种带回去种在洛府里灵源最盛的地方,我想要她暴露的人就一定会暴露……我回过神来手里就多了一株花种……我、我就……”
洛家家主听到这里禁不住怒目横陈:“孽障东西!!如此轻易就被妖魔蛊惑?!当真愚蠢至极!!!现今她以道人之身护我洛家,你作为直系嫡孙却反与魔物勾结!助纣为虐!害我洛家!”
洛子安见老者面上沉威怒色,立时慌了:“爷爷!爷爷!!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饶了孙儿这一次吧?!饶了孙儿这一次吧!好不好!?”
头发灰白的老者颤声道:“我能饶你!洛家之中因你而病重的老幼不能饶你!洛城之中因这邪花入魔而殒命的百姓不能饶你!”
此言一出,洛子安脸上一片惊白。
“他被罚受家法三百下,族谱除名,逐出洛家。”孤尘剑上,白衣仙人语声漠然地与裴焱道。
“哦……”裴焱听了就点头道:“这样听来这个洛家家主还算赏罚分明,这次洛府的安危是道人的阵法守护的、城中魔人是道人子孙布阵困住的,便希望洛家能籍此看清道人存世的意义了。”说罢从后抬眼瞄了一眼身前仙人,双手将他抱得更紧。
“看清也罢,看不清也罢,无论旁人是否明晰,我父作为道人平生所为,从未悔过。”孤尘仙君扬首看着远处天际,决然寂静道:“若重来一次,无人认同,独行于世,我知……他还会这样做。”
裴焱听得眸中柔旭,禁不住笑了一下,埋头轻蹭他道:“不愧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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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河野,水岸。
河岸旁的泥沙上爬着几只小螃蟹,感受到地面传来的脚步震动匆匆忙忙躲进汲水的岩石下。
绿树成荫,长河水阔,河面上零星地飘着几艘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