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权(2 / 2)

更有甚者,当年他父母被害时,他极有可能就在场,原本也是要被那两个妖魔所害的,只是后来侥幸活了下来……但双目已瞎。

如果是这样,那两个妖魔不但害死了他的父母还弄瞎了他的眼睛……那这么多年来他对妖魔的憎恶仇恨与绝不容情,便不难理解,换了自己肯定也无法释怀,恐怕连带着会敌视警惕妖魔一辈子。

下一瞬裴焱便怔住了:而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妖界七皇子……

眸光不自觉地有些凝滞,裴焱心头微微一紧:虽说他知道自己原本是人,但数次听闻仙妖不两立。不论我内里是什么,于六界而言我终是妖,是妖界七皇子无渊……他如果真的和一只妖在一起了,可能对他毫无影响吗?

裴焱凝眸,目光恍然间沉了几分,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和我在一起,应该是要承受来自仙界的压力的吧?

毕竟孤尘仙君有山门,有师父……而我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孤魂,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可以舍弃。

所以事实是我和“他”在一起其实我什么都不用舍弃,因为本来也无。但是他……势必要面临师门的质疑、山门的质疑甚至整个仙界的质疑。

虽然他二人此刻还未走到那一步,但裴焱想到这里心下隐隐已有些疼楚了。

若与我换魂的不是一只妖,而是一个仙就好了。

坐榻上的仙人见他凝眸不语,只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目光轻怔……下瞬想到什么,不觉移开了回望于他的视线,微微偏过了头。“你在看什么?”

六月的晨光里,能看见窗前旭日清辉照耀下,白衣墨发的仙人耳廓微微染了些浅色,绯若云霞。

裴焱见之一愣。

心旌一荡。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神罚那日,素月如勾,面前仙人刚刚竭力恢复目力的那一夜……自己俯身吻住他时的感触。

唇上微凉的触感在轻触那瞬便渡到了自己唇上,依唇而吻,时轻时重,自己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唇上浅薄的纹路,细腻无温。

脾性虽如水中寒石一样孤寒彻冽,双唇却也同自己一样温软柔韧……像梨林里于二人面前落下的那片梨花瓣,带着微微的凉意,初吻无温,再吻如玉,温润柔软,似有异香,最后缠绵缱绻,无端引人心悸。

裴焱突然涨红了脸:“我……我今日的刀还未练……我、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走,急步离了。便似落荒而逃。

白衣仙人看着他快步退出南居,身影转瞬消失在眼中,神色恍怃。

清透如漪又朦胧似雾的晨光里,白衣仙人慢慢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唇。

.

与此同时,学府苑桃林前。

裴焱走后随即抽到的人便是琼华公主,与她对战的“丙一”组另一“人”,好巧不巧,又是下界神兽吼。

上上月的初次比武,琼华公主碰到这只下界神兽,把神符承受伤害的等级调到十,还是被这只“兔子”吓得够呛……此次再抽到它,琼华公主二话不说,脚下轻点,着一身利落的劲装一跃至台上,看着对面跳上来的那只“兔子”,两只手揉得咔咔直响:“嗯哼哼~本公主来报上次六界比武的仇了~!”

那垂着两只长耳形貌基本与兔子无异的下界神兽吼,拖着毛茸茸、胖呼呼的两条“兔子腿”、两只“兔子爪”,然后用极其雄浑粗哑的中年男声道:“爷……爷不怕你……人界的小丫头……你、你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随后台上便响起雄浑“兔”嚎:“臭丫头你有本事放开爷的耳朵!!放开爷的耳朵!信不信爷一爪下去挠死你!!”

琼华公主被它一只“兔子爪”抵在脸上,笑容嗜血:“本公主不信呢,你已经挠了五、六、七、八……十几次了呢,还是没能挠死本公主~”

下界神兽吼咆哮:“人界的臭丫头!你等着……等着……爷我……”

琼华公主没等它说完,拎着手里“兔子耳”就来了个空中大回旋,随后摔“兔”、踩“兔”、掼“兔”,手段极其残忍,场面极其血腥,观感极其惨烈。

六界众人咽声看着娇小玲珑的人界公主拍拍双手,将残血的下界神兽吼扔在台上,然后优雅地牵起裙摆轻轻跳下了石台。“承让啦~”

神侍天祁看着棋盘所作的石台上,神符全红、“兔”毛零落的下界神兽吼奄奄一息地躺在台上,滞了一瞬,轻声念道:“下界神兽吼对战人界琼华公主裴棠华,琼华公主胜。”

横公鱼看着有点后怕,咽了个鱼泡泡偷偷转头看妖界九公主:“它好惨哇,没了法力小小一只完全打不过……鱼兄他妹你也是这样子的哇,一会儿除非抽到我了,否则换了别人肯定也要把你打成这样了哇。”

无忧翻起白眼:“你根本就打不死,抽到你的人才是最惨!我才不要抽到你!”

横公鱼忍不住睁着大大的鱼眼担心地看着她:“那你一会儿怎么办哇???又不能认输和弃权,肯定要被打得很惨很惨了……”横公鱼急忙去看剩下的同学:“要是能抽到一个仙子或者剩下来的公主就好了……肯定要比仙君或王爷什么的下手轻哇!”

九公主殿下不置可否。

下瞬便听神侍天祁高声道:“请抽到‘丁一’组的两位于棋盘之上一战。”

无忧掌心里冷不丁地亮起了金纹。

横公鱼看见,炸雷一样的声音马上在无念耳旁响起:“啊!是你了鱼兄他妹!!”它随即转头便去找另一个“丁一”,鱼嘴里反复念着:“仙子!仙子!抽到仙子!!!”

下瞬便见人群中着一身浅色紧衣劲服的人界贤王踱步而出,凌空一翻跃至了台上。

横公鱼默默地咽下了一个鱼泡泡,转头去看鱼兄他妹。“不是仙子……真的是个武功很高的王爷哇……”

无忧却很镇定,细长的小眉毛一挑,蹦蹦跳跳地往石台那边去了:“放心吧~我哥教了我绝招和一击必杀!看我的~!”

横公鱼睁着鱼眼看着她。“好的吧。”

下瞬众人便见失去了法力的妖界九公主、原妖界大名鼎鼎的白蛟大妖雪阳君,站在一人多高的棋盘石台前,又蹦又跳……爬不上去。

人界贤王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不住蹦跳就是够不到台沿的小女娃,一脸尴尬。

众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大哥哥,你能拉我上去么??”石台下,一身粉色小长裙的雪阳君终于忍不住仰着头弱弱地向台上的贤王问道。

众皆忍不住笑叹,叹罢,齐声轻嚷:“贤王殿下快拉她上去呀!”“就是就是!”

人界贤王只得探出半个身子来把手往下伸,才将又瘦又小的小女娃儿拉上了石台。

随后两人站在石台上,贤王看着对面说是白蛟大妖,却只到自己大腿的小女娃儿,更是尴尬。

神侍天祁看着他二人道:“比武开始。”

贤王殿下握拳移步,同时内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这是妖王第九女!原身是白蛟大妖!整个妖界都威名赫赫的雪阳君!自己绝不可被她孩童般的外表欺骗!

想罢便肃声道:“雪阳君,得罪了。”

众人便见妖界九公主雪阳君一直低垂着头,只把头上左右两只细长的发辫露在了对面之人眼中,小手一左一右紧攥着身上粉粉的小裙子,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等着对面的贤王挥拳过来。

“哎……”众人便都忍不住叹了一声,撇开她白蛟大妖的身份不看,他二人站在台上分明就是一个小女娃儿和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公子啊。“实在不忍心看……”

贤王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准备,移步挥拳到小女娃儿面前,硬生生止住……实在挥不下去。

内心十分艰难:本王为何就没有方才吾妹的狠绝气势?

他一停下来,站在他面前的雪阳君便动了,轻轻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眶里竟已有眼泪在不停打转:“贤王哥哥……你真的要打我吗?”

贤王:“……”

众人如遭暴击,啧声不已,私议声此起彼伏。

“我是下不了手的……”

“我也是啊。”

贤王尴尬不已,试着跟她讲道理:“雪阳君殿下……并非是本王要打你……是上神这锻体比武的规则就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待到贤王甫一俯身下来,便闻面前一身小粉裙的小女娃儿轻喝出声:“猴子偷桃!”

同时一只小手“唰”的一声朝自己某处伸来。

一抓,一拽。

剧痛。

人界贤王的脸色迅速涨红、翻白……紧捂腿间,瞬间倒地。

神符“唰”的全红。

众人默。

神侍天祁也默。

过了好半晌,神侍天祁才似终于回过神来,语声干涩地念了:“人界贤王裴烨华对战妖界雪阳君无忧……雪阳君胜。”

“本……本王要是不举了……”最后那贤王殿下被抬下石台来的时候,双目幽恨含怨地瞪着那蹦蹦跳跳走远的白蛟大妖道:“绝……绝不会放过你……”

等到锻体比武全部结束,陆季疵和君怀远鼻青脸肿的回了天境院。

一个被人界岚王打的;一个被北恒洲冰姬公主打的。

好在离了那棋盘石台法力复归,二人都已服下固体培元的仙丹,只需再等少许一身皮肉伤便当痊愈。

同时二人心下均暗暗下了决心:日后定要好好习武锻体!

但一入天境院,二人便被立身院中的白衣仙人唤住了。“你二人随我来。”

南居内。陆季疵与君怀远肃面凛色、正襟危坐地看着圆桌那头的自家师叔。

静坐已久,陆季疵看着对面迟迟没有开口的白衣仙人,忍不住主动问道:“不知小师叔叫我二人过来是为何事?”

孤尘仙君面色平常,唇间动了动……还是无声。

君怀远:“……”

陆季疵:“……”

“倘若有人……”又过了半晌,孤尘仙君终于开口道:“……私下对你做亲密之事。却不诉与你,是因何?”

“啊?”君怀远一愣。

陆季疵也是怔目,随即低头轻咳。

万万没想到,小师叔有一日竟也会寻他们过来相询感情之事………………………

咳罢,陆季疵抬头来一脸寻常之色,语声恭谨地问了:“那……小师叔感觉如何?”

孤尘仙君蹙眉:“什么感觉如何?”

陆季疵轻了声:“他做亲密之事时,小师叔心中是何感受?”

君怀远还未及从“小师叔询问他们这种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刻再听到自家师兄所问,便只知转目愣愣地看着他们:我是谁我在哪我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听这些?

“我……”方说出这一字,下瞬孤尘仙君便回过了神来,立时冷面道:“并非是我自己之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一问。”

陆季疵:“……”

君怀远:“……”

行吧。

“那人感觉……”孤尘仙君转目避开了两人视线,踌躇许久,语声极低地答了:“……不厌。”

陆季疵与君怀远同时怔目,一双眼懵懵愣愣地看着自家师叔微微染上了些许赤色的双耳……心下皆是大震。

有朝一日竟能看见自家以煞名闻名六界的小师叔、有妖魔煞星刽子手之称的孤尘仙君露出这样一副赧然耳赤的模样……

君怀远顿时抓心挠肝了。“所以无渊殿下都对小师叔做了什么亲密的事?!”

耳上的赤色瞬间更重,白衣仙人倏然立起,语声幽冷:“谁同你们说是他了?”

随后语声一滞,他又道:“我也说过并非是我自己之事,做的人也并非是他,你等不得妄测。”

陆季疵:“……”

君怀远:“……”

行吧。

“如果小……如果那人不厌,他二人便应是情投意合……”陆季疵斟酌着对面前仙人道:“做些亲密之事……也并非不可。”

说话同时,心中思量:难道小师叔此刻才想到名分未定便行亲密之事有所不妥?想在回山前寻个说法日后用以解释?或者是他与无渊殿下如此迟钝……已然行过亲密之事仍不能明确二人心意?不至于吧?

孤尘仙君闻言便冷道:“我没问能不能做,我只问行事之后他为何不说!”

君怀远想也不想道:“害羞呀!做都做了,这种事又有何好说!”

下瞬看见白衣仙人睇目而来的视线,君怀远又立时垂首缩成了鹌鹑,恭声回:“回小师叔……师侄只是随口一说。”

陆季疵轻言道:“私下对小……对那人做出亲密之事,后又不说。”

陆季疵沉忖着分析:“行亲密之事,定然就说明他对那人心中爱慕,想要与他行亲密之事……至于做了却不说,便是不欲让对方知晓,至于为何不欲让对方知晓……一者许是不能明确对方心意,害怕自己被那人拒之、甚至厌弃,所以隐瞒不说;二者许是不能明确自己心意,亲密之事只是一时冲动而为,自身仍在犹疑,所以未及诉出。”

孤尘仙君愣:“一时冲动?”

君怀远马上安慰自家师叔道:“既会冲动,证明他心中定是喜欢小……那人的!只是脑子不清楚,碍于仙妖之别什么的,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以后的事也说不定!”

陆季疵便咳,抬头看着白衣仙人道:“小……那人既不反感他所行亲密之事,想必心下对他已有意,如能十分确定对方亦对自己有意……不如主动相告。”

倏然静默。

半晌后,屋中不染纤尘的白衣仙人轻言问道:“若只能明确自己心意……难以明确他对自己可也当真有意,亦或只是看作挚友……该如何?”

君怀远都想翻白眼了。

都对小师叔你行亲密之事了还不能明确他的心意?!挚友?!谁谁挚友还行“亲密之事”?!那是哪门子挚友?!

心下又忍不住要叹:小师叔竟也有这样茫然慎微的时候……

陆季疵看着面前仙人良久,便道:“那小师叔不如就先明确了他的心意。”

孤尘仙君怔声:“如何明确?”

“是挚友还是情衷……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所喜……全可看他对小师叔有多在意。”陆季疵诚挚道:“情之所衷是骗不了人的,也骗不了自己,因为心之所喜,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有意无意透露出对那人的独占与恋慕,最为明显的,便属‘护’与‘妒’。”

白衣仙人微微怔色。

护……与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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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不要作死,你老婆很容易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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