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收信之人怎会变成了五公主?那明明是江禹章写给淳宁郡主之信!
这三个字一出, 满座皆惊,那念信的侍卫根本不敢再往下读了,于是他又将请示的目光投向了嘉成帝。
却听嘉成帝声音冰冷:“继续。”
那侍卫略扫一通,他虽然只是识字的程度, 却也能看出来, 这江世子写的是情诗。
若是当众坏了五公主的清誉, 那……那施贵妃岂不是要将他活剐了?!饶是给这侍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念了, 可圣命难违, 只得心一横,硬着头皮道: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注1】
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早知道心中对你如此牵念, 还不如当初不要相识。
这分明是小情人之间才会说的话!
江禹章本人眼前一阵发黑,他压根和五公主不相识,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怎会给她写情诗?!
随即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让这小厮还给淳宁郡主的明明是两封书信,怎么现在侍卫只从他身上搜出来了一封?这分明是被人动过了手脚!
再看柳离丝毫也不慌乱,江禹章倏然间懂了什么, 面上涌现出几分难堪。
她识破了一切,并且反将了他江家一军。也就是说, 他那龌龊不堪的心思, 已然全被她看在了眼里……
别看柳离面上淡定得很, 内心也同样呆若木鸡。
当时她和娇儿将那信烧了, 而宁子笙仿照着江禹章的字迹写了点什么, 又原路装回了信封里。
柳离压根就没注意看上面写的什么, 反正宁子笙不会害她就是了。
没想到宁子笙这个别扭怪还在记仇, 直接把五公主给牵扯进来了……柳离瞬间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宁子灵。
“世子,梁国公,哼,真是好样的!”
嘉成帝冷哼一声,直接将案上的茶杯狠狠掷在了地上,那上好的瓷器瞬间摔得粉碎,“你们作何解释?”
天子一怒,众人登时大气都不敢出。
梁国公咬牙,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窘迫的场面,还欲再辨,忽闻一只黑色的乌鸦飞来,若非它哑声叫着,实在聒噪,就几乎要与夜空融为一体,很难发觉。
都说“乌鸣地上无好音”,如今乌鸦一边聒噪地吵着,一边大摇大摆地略过众人头上,盘旋半晌,更是不吉。【注2】
侍卫们对视一眼,正欲把它吓走,却只见那黑鸦似有灵性般转了个弯,主动避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之前,还高傲地以天地为厕,解了个手。
一坨不明物体急速落下,“啪”的一声正中梁国公的脑门,糊了他一头一脸。
那黑鸦骄傲地飞回了一棵树枝叶之中,停在了某人的手腕上。
宁子笙坐在一根修长且粗壮的枝干上,倚着主干,像看戏般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同时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喂了那黑鸦一点吃的,作为奖励:“乖。”
那厢骤然异物入了梁国公的眼,还伴随着令人不适的恶臭味,旁人看着便恶心不已。
梁国公眼中一阵疼痛传来,痛得他惨叫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还带翻了面前的宴案,汤汤水水的,撒了一地。
说来也巧,没了阻挡,他跪的方向刚好冲着柳离那边,丝毫也不差。奴仆们赶紧冲上来帮梁国公擦洗眼睛,待他总算重见了光明,便看见柳离微笑着示意他起来:“国公爷毕竟是长辈,就算要给我道歉,心意到了就行,倒也不必如此大礼。”
欺人太甚!梁国公眼前晕,一头栽倒。
江家当众颜面扫地,江皇后亦是气得双手直哆嗦,猛然转头,看着那巡逻侍卫,颤声道:“不是还有个荷包吗?!拆开!”
“是,是。”侍卫生怕触了皇后霉头,连忙应和,将那荷包上的拉绳一解,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张小笺。
这纸笺一出,一阵浓郁的香味便散了出来,想是荷包里面塞了香料,这才熏成这样。
江皇后镇定了一些。这一看便是女子之物,定是淳宁郡主送给江禹章的东西,这下,她必无法抵赖!
侍卫展开纸笺,看了半天,才辨认出上面是一张小图画,大气都不敢出,恭敬地将它交给了嘉成帝。
嘉成帝看了眼,目光便如刀一般扫过江家人,随即怒极反笑,踢翻了面前的案几。
“皇后、梁国公,这便是你们说的郡主和世子定情之物?!”
江皇后怔怔地望着那张落下的纸,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试图看清上面的内容。
不过巴掌大小的一点地方,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梳着堕马髻,神情高傲。
不是五公主宁子灵还是谁?!
“早闻世子擅书画。”嘉成帝愈看江皇后愈觉得厌恶,江家人闹了这么一通,让他的情绪低到了极点,“没想到连五公主的小像也画得如此传神,果真大胆!”
帝王多疑,原本施贵妃和江皇后此起彼伏,互相制肘,形成了一个平衡的局面。
可如今江家竟然有心让世子和施贵妃之女联姻,为此不惜折腾这么大的功夫,真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