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风走得并不快, 她还顾忌着管彤的身子。管彤努力的扭过头，看见宫正立一片光影之中，身后就是狼藉的席面, 而她就站在那里, 一片的从容之色, 手交握在身前, 眉眼之间都是笑容, 瞬也不瞬的看着两人。

就好像一尊虚假的人偶站在了真与幻的边界一般, 有种奇异的妖异感。

管彤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轻轻碰触了下, 卫南风的声音响起来：“身后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去看吗？”说着, 话音又顿了顿，“宫正年纪已经很大了，你还青春年华呢。”

听起来似乎有点吃醋的意思。

管彤忍不住笑起来。她分明知道自己没有喝醉, 偏偏身子软得让她有种喝醉的错觉, 让她都有了点奇妙的醉意，动作也放肆了些许。

卫南风听到管彤的笑声，她顿了顿, 过了一会儿, 这才又无奈纵容的, 也跟着笑了一声：“你啊, 总是让我很担心。”

管彤想，她当真是有点醉了，她伸手抓住了卫南风的袍子，半趴在卫南风的身上，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 直直的看着卫南风那双在黑夜里, 灯火下显得闪烁的眼睛。

秋天到了, 空气中漂浮着金桂的香气，暗香盈满卫南风和管彤的周遭，混合着管彤身上的酒味，仿佛饮了桂花酒一般。

“你也会担心我吗？”管彤问。

卫南风注视着管彤，她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过管彤的鬓发，一点点的理顺她因为之前的动作而显得凌乱的发丝。她的声音低柔，就好似也被管彤身上的酒香熏醉：“我为何不会担心你，你如何认为……”她不担心她呢？

真是个没良心的姐姐啊，卫南风想，她分明就把这人当做眼珠子一般的宠，捧在手心里，想要谁都看不见，偏偏又顾虑着，不敢轻举妄动。

“你这样说，我也会伤心的啊……”

卫南风缓缓低头，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都急忙转过身避嫌。而卫南风临的近了，却又偏偏停住，只微微偏了下头，她看到远处宫正还站在那里正看着她们两人。对方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只是那么看着。一瞬间，卫南风竟有一种被挑衅的感觉，她微微扬眉，又侧头去亲吻了下管彤的鬓发，分明是珍惜的动作，却又带着一种野兽宣告主权的意思。

“可是……”管彤抓紧了手中的锦袍，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了迷茫之色，“可是，我不是一个替身吗？你到底喜欢谁啊，你可真是个花心的家伙。”

卫南风愣了片刻，这才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她揉了揉管彤的耳朵，小声的笑：“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直到上了步辇，管彤也才渐渐的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只是恢复过来了，她也好似酒还未醒那般，管彤捂住了自己的脸，吃吃的笑了几声。

“你在想什么？”卫南风问，话音里似乎都摇晃着桂花的香气。

“我不告诉你。”管彤回答，想起了卫南风那个算不上吻的吻，明明只是亲吻鬓发而已，却偏偏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管彤咂吧下嘴，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竟有点回味的感受。

“还在想什么？不过来些么？”

卫南风的声音响起来，管彤回头，见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管彤晃着脑袋，说话起来细声细气的，就是着实不得卫南风的心意：“这是圣人的宝座，我坐不得。”

卫南风气的笑了一声：“方才管娘子挂在我身上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管彤听闻，便吃吃的笑起来：“奴婢方才只是，醉了。我是个替身，奴婢可记得呢。”

“……”这替身是过不去了。卫南风无奈，“那你的酒，醒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她说道，伸手搭住管彤的手臂。管彤感觉到卫南风加大的力道，刚想要挣脱，就听到卫南风的痛哼声。

管彤想起卫南风的伤，她略一犹豫间，就已经被卫南风拉到了怀中。

卫南风将管彤抱在怀中，满足的叹了一声：“你总这样不乖，可让我如何是好。”

管彤觉得不太妙，只在心中不屑的哼道，她一边念叨着姐姐，一边又来撩拨自己，可又叫她如何是好。

管彤不说话倒显得乖巧，卫南风也便沉默下来，她们一路入了寝宫，卫南风这才吩咐左右：“去让人上一碗解酒汤来。”

“我没有醉。”隔了这么久，管彤也渐渐的清醒过来。只是还未来得及羞涩，就听见卫南风这么说，管彤立刻表示了下反抗，古代的东西真材实料，味道不错，可汤药这种就难吃得很。此前管彤疗伤灌了不少苦药，她已经不想要试第二次了。

“没有喝醉？”卫南风冷笑，“朕见你都快要挂在宫正身上了。怎的，你莫非是故意为之？”

“圣人！”管彤顿时冷了脸。

说到方才的场景，管彤就觉得自己还有些瘆得慌，那种身体和灵魂割离，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样子实在太过糟糕了。管彤甚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被自己的身体驱逐出去。

“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管彤说道，她的眼尾都带着点委屈的红。

卫南风见状，心头升起的火气和嫉妒也歇了，她顿了顿，软了声音哄道：“好好，这不是你的错，都怪宫正。”

管彤看着卫南风，她神情里还带着此前的那点委屈，小眼神里似乎还有点疑惑。卫南风只觉得管彤无处不可爱，看着管彤的神情更是柔软，她似乎认定了管彤是喝醉了，说话就好似在哄孩子。

“一会儿汤药来了，我们喝一口就睡，要不你明日头会痛的。”

管彤倒觉出几分新奇，就好像当初自己跟卫南风位置交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