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城镇很是富饶。
哪怕北方因为战乱已经乱得一团糟, 在这里都没感受到兵荒马乱的场景,反而很是安宁。
林戚赶在入冬之前来到了这座小城镇。
他们一行十个人,在路上走了整整两个多月, 除了一开始从走出村子, 之后找到马车,在马车上走了一个多月,又坐船。
整整两个多月, 他们才安定下来。
先是卖掉了他们在路上猎到的野兽皮毛, 再在西边巷子里租了一套三进的小院子。
这会儿刚刚收拾好, 总算能坐在院子里歇会儿。
南边的冬季都不太冷,清风吹过来都只是稍稍有些凉意。
不过孩子们可受不得冻,这次下南路上, 几个孩子先后感染伤寒, 好在随性的路上有个神医巴波,再加上他空间里的一些灵草, 孩子们都没太受罪, 伤寒就治愈。
虽然在路上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但他们待在马车里面也是学了不少东西。
蔺一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原先的自信,他带着些兴奋的道:“我打算去街上摆个摊。”
“算命摊?”林戚好笑道:“算命的都是些老人, 越老生意越好,你个小年轻凑什么热闹?”
蔺一挑着眉:“我可以故作老成啊。”
想想看,他心老面不老, 会不会更吸引人?
突然有些期待, 有了本事在手,他又能过以前那种, 有人捧着宝贝送上门的生活了。
林戚点着头, “行, 那我就等着你来养家了。”
蔺一脸上的笑意更多了些,他坐下来,“放心吧,保准没问题。”
“那既然你要养家,我们就说说家里的现状吧。”林戚坐直身子,他道:“抛开咱们一年的房租,现在还有十三两银子,搬来之前我就已经打听过了,旁边巷子有家书塾,一个人的束脩大概得三两银子外加半两左右的拜师礼,咱们家有一二三四个孩子得去上书塾,那就是十四两银子。”
蔺一眨了眨眼,有些懵,“那不是不够吗?”
“先不说够不够,咱们再接着往下算。”林戚没和他算账,接着道:“还有三丫,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狗屁话就不说了,但是城镇里没有女子能上的书塾,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请个女师父上门教学,大概一个月得十两左右。”
“……”蔺一吞咽口水,那就是二十四两
林戚还没掰算完,他接着道:“不急,不急,咱们继续往下说,现在是冬季,是不是该置办些冬衣?一人怎么都得两身吧,再加上厚实的被褥,粗粗算想来,二两银子怎么都得够,住穿都解决,咱们再来说说吃,家里十口人,哪怕大多是孩子也吃不少东西,而且正是因为孩子还得讲究营养……”
“行了行了,爹你就别说了,家还是您来当,我人小撑不起这么大的担子。”蔺一连连说着,刚才他还想着,要将家里顶梁柱的位置给接过来,毕竟他有本事了嘛,又不是一个真小孩,哪里能让人养着。
可现在……
他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要是单独一人生活,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可他下面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并不是有银子就能过好日子。
像他,光顾着搬进新家,又欣喜着自己学到了本事,却完全没想过要怎么安排自己的家人。
书塾、女夫子、冬衣、被褥。
这一切他都没考虑过。
他只想着,等真的混出名声来,自然有人捧着宝贝送上门,可完全没想过,他们家现在并不是最缺宝贝。
缺得是真金白银,缺得是普通人家过日子的物什。
想着弟弟妹妹现在穿得还是带着补丁的破衣服,每次吃肉还觉得稀罕这么想着他是真心酸,他觉得自己挺自私的,只顾着自己好不好,完全没为家里想过。
蔺一低垂着头,很认真的问道:“爹,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戚指了指后门的方向,“租房子的时候就想过了,后门咱们可以改成一家医馆,由巴波坐堂,专治外伤。”
蔺一不解,“为什么只治外伤?”
林戚看了他一样,最后决定还是好好解释,总觉得不解释的话,他是真不知道原因,“因为我们没权没势,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在城镇里大小医馆不少,但最大的医馆就只有两家,还都是打着一个旗号,你觉得我们的生意做起来后,那家医馆会不会有意见?”
“会。”蔺一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会。
要是对方是个好的,或许能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可要是对方不好,借着势力对他们打压,他们倒是不怕,但家里孩子太多,万一没顾上发生意外,这是谁都不想发生的事。
“但如果我们只将外伤的生意拉过来,对方对我们或许不满,但我们也没真将他们的生意压制到做不成,所以会忌惮但应该不会选择出手。”林戚说着,“再来,只有巴波一人,生意太好反而顾不上,倒不如往小的做。”
蔺一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这样赚钱吗?”
四个弟弟和三个妹妹在书塾和聘请女夫子上,每个月都得花上不少钱,感觉刚治外伤,不一定够。
林戚笑道:“不是还有你吗?去街上摆摊,来算命的人总得花银子吧,凭你的能耐,每个月多多少少都能挣上一些,家里的花销就靠你和巴波师父了。”
“……”蔺一突然觉得很有压力。
要是在之前听到这话,他一定高兴的不得了,但是现在吧,有点点怀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林戚没等到蔺一的回答,他再一次问道:“怎么,没信心吗?”
“不!”蔺一特大声的回答,“我肯定能挣到银子!”
林戚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道:“不错,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今天去试试吧,或许今天就能有个开门红吗?”
“好,我现在就去!”蔺一想都不想就答,说完后去扛个凳子,然后就往门外走。
结果没走几步,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不是,他一开始不也是打算去算命吧?
怎么被林戚说了几句,自己放弃当家里顶梁柱的身份,然后满腔愧疚,最后还是扛着板凳去算命了?
现在的局面和他之前想出来的不就一个样子吗?
蔺一回头,看着坐在院子里歇息的一家之主,感觉自己被忽悠了。
敢情他现在还是干活的那个,活干了钱赚了,回到家还得听林戚的指挥。
靠在椅子上的林戚微笑着,“还有事吗?”
蔺一磨牙,挤出几个字,“没事了。”
算了算了,看来他是斗不过这个老狐狸,还是乖乖听话吧。
蔺一所谓的摆摊,就是板着板凳坐在街边,然后看着一个个经过路人身上的气,要是遇到那种肯定会倒霉又看着挺有钱的人,就随便开口说上几句,这次信不信无所谓,反正这人倒了霉,到时候就会回来找他。
这种事,在那个世界他是遇到过不少次,早已经熟能生巧。
这时,正好看到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男子。
瞧着脸上灰沉沉,头发也没梳好显得特别凌乱,看着就像是一个常年干着苦活的乡下汉子,既贫又穷。
然而,正在他经过蔺一时,蔺一开口了,“这个大哥,要不要算个命?”
男子身形一顿,随即越过蔺一就要离开。
蔺一又道:“罢了罢了,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免费送你几句,我劝你别往东面走,不过走了也没关系,你这人和狗有缘,遇狗就跟着,自然而然就有一条生路。”
说完,又加了一句,“记住了,那狗可是瘸的,可千万被跟错了。”
男子脸上神情不变,眼神却带着些厉色,他咧嘴道:“弟弟,你说什么呢?”
蔺一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男子看了他两眼,随即迈步离开。
蔺一没在开口。
望着这人的背影,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这人的气,血色中透着金光。
血色自然是血光之灾。
不过也不是没化解的法子,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瘸腿的黄纸小人,用手叠了叠,瘸腿小人就成了三条腿的小狗。
他轻声道:“去吧,给他带带路。”
这时,黄纸小狗飘了起来,随风越飘越远。
等飘过屋檐看不到,蔺一才收回目光,这绝对是他未来的大财主。
金光有很多种颜色。
这人身上的金光,可是‘钱’的气息,代表着这人很有钱,不过显然这人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装扮成这样。
所以啊,他得帮一帮,到时候但凡从这人指缝里露出他一些,就够他们一家人吃喝的。
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会故弄玄虚一番,不会这么快就露了底子。
可这次不行,他们家真的太缺银子了,他也太想赶紧拿回银子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刚刚来到这条街上,看到旁边卖着糖葫芦的小贩,他就恨不得买上几十串带回家吃。
弟弟妹妹们以前可没吃过这些,他们一定会特别喜欢。
可是……
除了屁股下的板凳之外,他身上没有任何身外之物。
真是够穷的。
蔺一起身,正打算板着板凳回家。
反正有钱的鱼儿就快上钩,不需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等他一走,旁边的几个小贩就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