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的话刚落音, 他训练有素的王府亲兵就立马将众人团团围住。
这一转变,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施大人还带着人手在地牢下边救小孩,俞则宁也加入,出来时无一例外全都被扣押了。
看着地牢里一个个被送出来的孩子, 均是脸色苍白, 惊恐过度。地牢下方吹来的风,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在场都是达官贵人, 或者养尊处优的皇室贵族,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啊?
平阳公主拿手绢捂着鼻子, 甚至没忍住, 干呕了起来。
李新月被这个场面给吓傻了,她怔怔地后退两步,甚至松开了抓着俞佟佟的手。
小崽子被她放开, 立马哒哒哒朝前跑,扑回到爹爹身边去。
而李新月却不敢, 她不知道自己家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地牢?还被人从地牢中找出了这么多孩童?
她只是看出她父王的脸色铁青,十分可怖,便转头就往后院的方向狂奔。
没人注意到她,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凭空冒出的孩童身上, 或者恼羞成怒地质问恭王:“你这是干什么?!”
“对不住让各位受惊了, 都先回席上去吧。”恭王此时的口气已变得十分强硬。
不再是征询他们谁的意见, 而是强迫他们坐回去。
原本事情没有败露,他还能客客气气。
如今既然都让他们看到了, 恭王也不再维持什么风度, 他必须将此事控制起来, 保证在场不会有一个人说漏嘴, 否则任何人别想离开。
等坐回席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忐忑,大概是也都看出了恭王的打算。
俞佟佟跟俞莲都乖乖待在爹爹身边,而俞则宁因为背上还背了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小孩,而被跟施大人及其手下困在了一起。
“诸位,今日宴请宾客却招待不周,本王先自罚三杯。”
同样是自罚三杯,这时恭王已经回不到宴会一开始的满身轻松。
不过这三杯过后,他的脸色也渐渐平静下来。
“让在座的各位受惊了,本王敬你们一杯,以表歉意。”
他说出此话举起了手中白玉酒杯,抬眼望去却无人响应。
三皇子一掌拍在桌案上:“皇叔,我敬您是长辈,该说什么做什么我不能置喙,但这里还有孩子呢。”
李稷脾气温和,在恭王的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不过三皇子在他眼里也只是个小毛孩子,恭王便打着哈哈笑过了:“三殿下说得对,来人,送九公主和小县主去歇息片刻,本王有要事跟剩下的各位商谈。”
俞佟佟扒在她爹爹的胳膊上不肯放,最后只有九公主被送去休息。
恭王也不在意她留下来,才豆丁大的小屁孩,也别指望她能听懂什么。
反正恭王的意思和态度都明晃晃摆出来了,今日在王府看到的事只能当作没见过没听过,并且保证不能说出去让旁人知晓。
不然的话,今夜别想走出恭王府了。
在恭王的威逼利诱之下,大部分人都点头答应,甚至愿意赌咒发誓绝不泄漏。
因为在场大多数是皇室成员,他们与恭王同气连枝,虽然如今意外见到了此人丑恶嘴脸的一面,却不愿让其他人也见到,尤其是那些百姓。
否则恭王的名声受损,整个皇室都会让他连累的。
唯有施大人忍不住正义直言:“此事不说,真相不明,如何给那些叫苦的百姓一个交代?”
他看着那些事不关己的皇室中人,痛心疾首:“另外,你们答应帮恭王隐瞒便也是帮凶,对得起纳税的百姓吗?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吗?还有因为此事而喊冤受辱,背负骂名的俞相,有谁体谅过他?”
施大人这番话,其他人只当没听见,都将头撇向一边。
唯有俞相看了此人一眼,神色中仿佛透露了些许错愕。
施世恩不愿意妥协这完全在恭王的意料之中,他也没想过要说服此人。
从上次施大人胆敢带人来王府搜查,恭王就已经觉得他碍事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少尹罢了,官位不大胆子不小,竟然还多管闲事替俞相鸣冤。
恭王已经决定,今日不会让施世恩有命走出恭王府的!
而此时管家,又给他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王爷,若水大师来了!”
恭王信佛,一向是安国寺最大的香客,他不止一次邀请若水大师来府上讲禅,但是都未能成。
此次他本来没报希望,只是如常给安国寺送了一封请柬,没想到倒把若水大师给请出寺了。
难得的机缘,却又偏偏碰上这些坏事的。
恭王心里暗叹一口气,但又不想怠慢了若水大师。
他让人先将多事的施大人暂时关押,想必留下来的人都不敢乱说话,才道:“快派人去请大师进来,另外吩咐厨房准备上好的素斋,给若水大师在贵宾的位置单独摆上席位。”
说话间,一个身穿禅衣的老和尚已经缓缓走来。
“若水大师,今日怎么有雅兴受邀出席呢?”恭王起身招呼他。
“阿弥陀佛,老衲原本在寺中参禅,预感到王爷的家宅不宁,特地赶来。”
可不是家宅不宁吗?恭王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心想这若水大师算的还真准!
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先请若水大师坐下。
后者被安排的位置是恭王的座上宾,在入座之后微微颔首,算是与在座各位打招呼,清明的眸光唯独在俞相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若水大师深受先帝追捧,在大梁朝有极高的威望。
所有达官贵人都十分崇敬他,唯有俞中天对若水大师不屑一顾,听闻两人还曾有过嫌隙。
虽然之前为噩梦的事俞相曾问若水大师解梦,但并不代表两人之间的嫌隙就没了,他们这么多年从未说过一句话。
想想也是令人奇怪,若水大师这样的世外高人早已没有七情六欲,本该无情无怨才对,也不知道他跟俞相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另外一边——
李新月已经快步跑去后院,她急着找自己的母妃。
两位姨娘都脸上带着笑跟她打招呼,却让新月郡主都给掠过了,不禁有些纳闷。
“母妃!不好了!”李新月推门进屋的时候,恭王妃正跪在佛堂诚心念经祈福。
“母妃,我看到他们从府里的密室,发现了很多被绑的小孩。应该怎么办啊?”新月郡主手扶着膝盖用力喘气,她额角浸出一粒粒半豆大的汗珠,却无心去整理因跑动胡乱贴在脸颊,黏上了汗水的碎发。
恭王妃手中轻捻的佛珠手串断裂,‘啪’一声珠子落了满地。
她亦有些慌乱地睁开眼:“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恭王妃与恭王并不像外界所传那般鹣鲽情深,她更像是个被丈夫冷落多年的妻子。隐隐约约知道恭王不与自己恩爱的原因,但却又不敢面对。
她只是一个深闺夫人,这些年恭王不让她与外界过多往来,却只有重大场合带她出席皇室宴会。恭王妃更像是个没有自己思想的玩偶,她认命地听从摆布,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女儿面前,认命地与他扮作恩爱模样,成为为丈夫遮掩隐秘癖好的遮羞布。
恭王妃日日在佛前跪拜,诵经吃素,只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
她近日总是觉得神思不宁,没去王府的宴会之上招待宾客,躲在这佛堂里避世,没想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看着新月郡主一脸慌乱的可怜模样,恭王妃逼自己冷静下来,她牵着女儿的手出主意:“咱们府上不是还有个小王爷吗?你去问问他,他跟你父王是兄弟,或许他愿意帮忙?”
恭王妃实在是没个主意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新月郡主闻言却有些疑虑,那个小王爷?
是前几日来府上的,恭王对其好吃好喝的招待,也让李新月去见了一面。
小王爷的年纪看着比她还要小,据说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原本的十三皇子,比起恭王的年纪小了快四十岁。
让李新月叫他皇叔,她还有些叫不出口。
不过小王爷浑身上下有股超越年龄的沉稳气场,让人不敢轻看了他,或许他真是个有主意的。
想到此处,新月郡主不再犹豫,又急急忙忙跑去找李鹤。
“十三皇叔,我父王他遇到了一些麻烦,现在俞相跟那个施大人都在宴会之上,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您说应该怎么办呢?”
李鹤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表现显露出他才听说此事的惊讶:“王兄是堂堂王爷,俞相跟施大人应该为难不了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新月郡主还是不能放下心来。
她的右眼皮直跳,总觉得今天会有不好的大事发生。
加上亲眼看见有人从她家的密室里搜出失踪的孩子,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王府还有密室。
李鹤注意她脸上神色,又接着说道:“你既然如此担心,我可以想个办法。”
“有什么办法?”
“进宫!找皇上,让他替恭王做主!”
新月郡主原以为,三皇子已经是她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了,可见了小皇叔她又犹豫无法决断。
她觉得这小皇叔长得就像一副画似的,他尤其还喜欢盯着人的眼睛说话。
眉宇间藏着远超年龄的智慧与威仪,能让人不知不觉就失了神。
“可……”
“我虽然久不在京中,但关于那个施大人的脾气也是略有耳闻。此人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他不会为权势所动,若是恭王与他硬碰硬可能只会落个鱼死网破。施世恩是个不讲情面的疯子,偏偏他在百姓心里又有着不一般的威望,逼急了他将此事抖落出去,那王兄和整个恭王府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新月郡主听到李鹤这样说,心里自然咯噔一下。
她想起这些日子,还有晚宴之前听到许多姐妹都在说俞家姐妹的坏话。
俞佟佟虽然年纪还小,但她父亲俞相被怀疑是在背后买卖孩童的恶人,她也因此被排斥被牵连。
李新月无法想象那些排挤和恶言落到自己身上,那她辛苦追求与经营的一切就全毁了。
李鹤看出了她的动摇,继续给她洗脑。
“皇上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恭王的名誉受损,就是让整个王室蒙羞。所以你一定要进宫见皇上,请他来恭王府主持公道,也只有他能控制住施世恩,让他闭嘴不胡乱攀咬。”
李新月听完李鹤的分析,觉得十分有道理。
于是还真决定要进宫去求皇上!
李鹤看着她的背影,便知道是往自己刻意引导的歪路越走越远了。
嘴角勾起笑意,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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